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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清了清嗓子,狄舒夜左手按上琴絃,右手緩緩拉動竹弓,那一首《山坡羊》伴著低沉而悽婉的調子,緩緩飛揚開來。

“朝三暮四,昨非今是,痴兒不解榮枯事。攢傢俬,寵花枝,黃金壯起荒銀志。千百錠買張招狀紙。身,已至此;心,猶未死。”

簡單的曲調,朗朗上口的詞句,經過魔二胡那獨特的音質渲染,整個山谷中似乎都瀰漫了一股濃濃的哀傷氣息。一曲終了,狄舒夜停了下來,忽然間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這首曲子中的怨憤,那種淡淡的遺恨!

世間萬事不可捉摸,有些人拼命積攢傢俬,結果橫禍上身;有些人沉溺於酒色,走上了荒銀之路。禍福相依,悲樂相生。

良久,天拍水忽然驚呼道:“你這曲子不錯啊,誰作的?”

狄舒夜苦笑一聲,嘆了口氣,再次拉動竹弓,依舊是《山坡羊》:“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同樣的曲調,但是情境卻全然不同,狄舒夜拉奏完第一曲,便已沉浸其中,這第二曲,卻是義父時常吟唱的曲兒。狄舒夜雖然常聽義父唱起,但一來他年紀尚幼,二來人生經歷太少,並不能真切的體會到這首曲子的意境所在。

此時魔二胡拉動,經過悲澀悽苦的聲音渲染,狄舒夜卻瞬間感受到義父常常吟唱的這首曲子中的意境,那是沉重!

其蘊深邃,感情悲憤沉鬱,雄渾蒼茫的景色、真摯深沉的情感,以及最後那種無奈的悲嘆,一字一句敲打著狄舒夜的心。一遍遍低低的奏響這曲山坡羊,狄舒夜拉動弓子也越發熟練,他忽然想到:“義父為何會時常唱這首曲子?這首曲子表面上似乎是在感慨時代的變遷與歷史的興亡,但是斷龍大陸自打涵養力出現之後,帝國之間的戰爭早已停歇數百年之久了,那是為何?”

腦中胡思亂想,琴音便也變得凌亂起來,忽然,不遠處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你為什麼要走神?”

狄舒夜大吃一驚,因為這個聲音明顯不是水爺爺的聲音,霍地轉過身來,只見夜幕中天拍水身邊靜靜站著一人,那人身子不高,聽聲音是個女子,似乎年齡並不大,但是整個人卻籠罩在一片黑色中。黑色的斗篷,黑色的長裙,單薄的身子站在那裡,就像是來自黑夜的使者。

“咦,難道水爺爺和這個女子認識?”狄舒夜心中問道。

不遠處天拍水搖了搖頭,“不認識,她是看不見我的,魔二胡以鮮血為媒,認你為主,我才能走出魔二胡的虛壺空間,而且也只有你一人能夠看得到我,別人是看不到的!”

“我為什麼不能走神?”狄舒夜冷冷注視著來人,反問道,得知來人並非熟人,他的態度登時一冷,經下午生死走了一遭,狄舒夜對外人的態度也變化了許多。

“好啦,小夜,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這女孩子心中對你沒有敵意,不用擔心!”天拍水的身影伴隨著懶散的聲音一同消失,狄舒夜仔細觀察著對面黑衣女子的動作,很顯然,天拍水的一切她根本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你能再演奏一遍嗎?”聲音清脆而冰冷。

狄舒夜忽然像是回到了兩年前,自己隨同義父前往西北冰燕溝替琴宗採購冰塊的時候,義父吃力的拖動著車子,車上是一隻巨大的木箱,木箱外面裹滿了厚厚的破布、稻草,裡面裝的,正是一塊塊堅冰。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行到半路的時候,狄舒夜實在熱的難受,於是向義父討要一塊堅冰,義父微笑著從木箱中拿出一塊小小的堅冰,微笑著看著狄舒夜捧在手裡降溫,忽然狄舒夜手一鬆,那塊堅冰掉落在地,摔的稀碎,聲音清脆而冰冷,一如這個女子的聲音。

義父沒有怪他,反而又拿出一塊堅冰給他。到了文青山半山腰的時候,木箱從車上掉落,滿滿一箱的堅冰灑落在了山坡上,晶瑩剔透,好看的很,晶瑩的就像義父眼角滑落的淚水。

“好!”狄舒夜沒有拒絕。

“搴幃拜父河梁去,白髮愁看淚眼枯。慘慘柴門風雪夜,此時有子不如無。”

“雨餘溪水掠堤平,閒看村童戲晚情。竹馬琅鏘沖掉去,紙鳶跋扈挾風鳴。三冬暫就儒生學,千藕還從父老耕。識字粗堪供賦役,不須辛苦慕功名”

魔二胡本身特有的悲愴之聲將這兩首曲子拉奏出來,不知不覺中,狄舒夜雙眼溼了,這一刻他忽然很想念義父,他記得,當年義父運送那一車冰塊,是為了能給自己買一張廉價的古琴,後來一車冰快毀了,義父哀嘆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