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是這一撥一挑,就已經足夠讓人驚豔了!
越是樸實的動作,越能顯出修復師的實力。蘇進先前介紹的新儀器新裝置的用法,的確很讓人在意,也有不少人動心。
但直到這一刻,看見他紮紮實實、遠超普通人的手上功夫,才有更多的人開始正視他這個人,同時開始正視他說的話了。
在修復師的世界裡,有實力才有話語權。
蘇進現在無疑就擁有了說話的資格!
臺下一片安靜,臺上蘇進的動作也沒有就此停止。
他仍然使用那兩個最簡單的竹啟子,不斷插進帛書的某一個位置,輕輕挑起。
每一次,他的動作都是那樣的穩定而恰到好處,每一次,都能完整地挑起一疊帛書,把它們分到一邊。
如此重複,最後書磚一樣的帛書一共被分為了十二疊,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墊託上。
十二疊帛書,十一次分離。
從頭到尾,蘇進都沒有犯過一點錯誤。
所有的九段、下方上萬名修復師一起緊盯著他的動作,最後全部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打從心底感受到了一種愉悅感。
那正是隻有“恰到好處”才能帶來的感覺,簡直就是一種感官上的享受。
現在,帛書被分成了十二疊,但仍然可以看得出來,每一疊帛書都非常破舊,上面佈滿了黴斑,大部分地方被腐蝕,看上去簡直就像豆腐一樣鬆軟。
九段也好,上萬名修復師也好,他們的心再一次懸了起來。
這每一疊帛書,都是一個整幅書面摺疊而成的。而做到這一步,其實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蘇進還需要把每一疊帛書再次揭開,變成最基礎的書頁。
把豆腐分塊,還是比較容易的事情。
把被分成塊的豆腐再分成一片片比紙還要薄的絲帛,還不能損壞上面的文字,不能損壞上面的紋路,這才是真正的難題!
0580 揭
這時,蘇進抬起了眼睛,表情一如即往地從容,對下方進行講解:“漢代帛寫於整幅絹面上,也就是說,每一幅絹帛,都是一份完整的資料。所以,我們在修復時,尤其要注意的是儲存並還原上面的資訊。”
剛才他把帛書分成十二疊時,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沒有說,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極為專注的狀態,好像是陷進去了一樣。
而他這時候開口說話,又像是迅速抽離出來了,正站在一個更高的層次上,打量著整個過程。
他說:“現在我要做的,是把每幅絹帛揭開成為帛片,並且把它們拼湊在一起。這個過程比較有難度,接下來可能沒辦法講解了,請大家見諒。”
說完,他好像有點抱歉地點了點頭,重新垂下頭去。
下方一片安靜,只能聽見旁邊五位長老專心工作的聲音。
蘇進把其中一個竹啟子換成了竹鑷,用指腹輕輕抹過,好像在感受著它的手感。
與此同時,他始終注視著帛書,目光彷彿凝成實質,與帛書聯為了一體。
慕影在遠處屏息凝神地看著,突然喃喃自語道:“我好想知道,現在他眼裡看見的是什麼……”
從一山沒有說話,他握緊了拳,表現得更加緊張。
相比慕影這種只長於理論的主持,從一山是收藏家,是接觸過不少去除裱底,只剩畫心的絹畫的。他很清楚它有多麼輕薄柔軟,更可以想象被侵蝕了兩千年之後,它會有多麼脆弱。
那是真正的觸之即化,碰之即腐!
這麼厚厚八疊帛書,蘇進要把它全部揭開?還要把它們全部拼湊回原形?
越是有經驗的修復師,越能感受到其中的難度!
在無數道這樣的目光中,蘇進終於開始動作了。
他先把其中十一疊帛書移開,重新浸泡到之前那種透明的溶液中。然後他把其中一疊放到了鋪著塑膠網的墊板中央。
他右手執鑷,左手執啟,開始揭片。
下方屏息以待。
這時候,就連蘇進,也把全部心神沉浸在了手上的工作裡,再也無暇分心去做別的什麼。
戰五禽的確大大強化了他的體質,練習得越久,感受就越是清晰。
譬如,他現在的視力比以前更強,他能夠清晰地看見帛書上每一根纖維。
漢朝制帛技術還很低下,用來書寫的絹帛要求又不算太高,所以這些帛書的底面全部都是最簡單的雙股絲。
它們經緯交錯,時而連線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