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九段的話讓下方的修復師不約而同地看向蘇進的胸口,感覺有些如夢似幻。
到現在為止,蘇進的胸前還沒有哪怕一枚徽章,連最低階的初段也沒有。徽章製作的速度趕不上他升段的速度,這件事情會載入文物協會的歷史裡吧——一定會的!
許九段說完,轉向張萬生問道:“張前輩,您也不能什麼都讓我來代言吧,您還有什麼話要說?”
說著,他的目光瞥向一邊的天工印。
天工印代表著當今文物修復界的最高身份,就算是長老們還在的時候,也能“天工令出,莫敢不從”。更何況現在長老們全部折戟落馬,場上最有資格說話的只剩下了一個張萬生。
前面是張萬生偷懶讓許九段代言,現在事情即將塵埃落定,他也該說句話了吧?
張萬生的目光隨著他一起落到了天工印上,他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一聲,把那枚小小的印章拈了起來,放在手裡非常隨意的拋了拋。
無數人的目光隨著天工印的起落一起移動了一下,接著看見張萬生伸出手,毫不猶豫地把天工印遞到了蘇進的面前。
“喏,這玩意兒不值什麼錢,但還有點歷史,給你吧。”
蘇進以前不知道天工印是什麼,但之前聽見長老們的表情動作,以及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大概也知道了這是什麼。他的確有些意外了,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直起背問道:“張前輩,您這是什麼意思?”
張萬生嗤笑了一聲:“字面上的意思。這玩意兒在某些場合上還挺有用,反正我拿著也沒什麼用,給你吧。”
蘇進正要推拒,張萬生毫不猶豫地上前一把,把東西塞了他的手裡。然後,他看著蘇進,抬頭道:“小許問我有什麼話要說,我想,有話要說的應該是你才對。”
他指了指一邊的天心石,道,“你不就是為了這個才奪段的嗎?去吧,現在就是你說話的時候了!”
說著,他彷彿極為隨意地劃了一個圈,把身後所有的文物全部納入了其中。不知什麼時候,昨天樊八段發言時被拿出來的那些文物又被重新捧了出來,一件件放在托盤上,在天空之下閃耀著異樣的光芒。
蘇進注視著這些文物,一時間有些出神。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深深吸了口氣,對著張萬生點點頭,道:“沒錯,我的確有話要說!”
他再沒有拒絕,而是握緊了天工印,抬步走到天心石旁,踩了上去。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下方。
圜丘壇並不算高,但是已經足夠把在場的所有修復師收入眼中。
大部分修復師臉上還殘留著震驚與茫然,顯然剛才那次奪段以及結果真的驚到了他們,這突然的天翻地覆讓他們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也有少部分修復師——包括剛剛被奪去段位的五位長老在內——皺著眉頭,以或審視或期待的目光盯著他看,等著聽他究竟要說些什麼。
昨天許八段與樊八段的話接連掠過他的心中,當時的心情、以及自到這裡以來的所見所聞所想,與上個世界所瞭解的東西相混合,發酵成了一種新的感悟。
此時,話語並不是他有意組織出來的,而是彷彿自然而然從心中流洩出來的。
蘇進開始說話。
“在正式來到驚龍會之前,我們收到了驚龍函。驚龍函上有一句話,在我心中迴響許久,至今仍銘記在心。”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
“眾所周知,這是論語上的一句話。關於它的解釋多種多樣,但終歸不過兩點討論。”
“本是什麼,道又是什麼?”
蘇進的目光清澈而堅定,望著下方的眼神毫無動搖。他的聲音透過天心石,清晰地迴響在圜丘上方,帶著隱秘的回聲,好像從天空降下來的神音一般。
“首先是本。我們是文物修復師,對於修復師來說,它可以有兩種解釋。”
“第一,是我們現在手上所做的工作,踏踏實實的工作。當我們深思琢磨,當我們動手勞作,當我們積累經驗,到達一定的熟練度與高度的時候,工作的成果以及過程就會進入我們心中,讓我們開始深思。文物是什麼,它的意義何在,我們修復它究竟是為什麼?用一句更常見的話來說,這就是實踐上升到理論。只有反覆的不斷的研究與工作,理論才會逐漸深入我們的靈魂,成為我們的‘道’。”
“同時,它還可以有另一層意思。本,是修復師的精神、意志、秉性、認知。你所思所想的一切會反映在你修復的過程裡,會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