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畲,辛苦的是你呀!這些年,我越來越覺得跟你在一起過日子心裡踏實。你心裡有一杆秤,什麼做得,什麼做不得,清清楚楚。你不拘小節,可懂得大是大非。可因為我……”
“秀芸,不說了,回去以後好好地侍奉夫人,家裡全靠你了……”
“德畲!啟茂那邊說,已經安排人去京裡上告了……”
“沒用的!除非有人證明鴉片是古德春裝在絲綢裡的……可惜呀,潘家的生意,到底還是毀在我手裡……如果當初聽陳家的話,一道走去英吉利國就好了!”
“秀芸,你得替我辦一件要緊的事。”
“你說……”
“我和英吉利商人籤的那批貨還有七天就到期了,你一定要按時把那批貨運到碼頭。”
“德畲!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惦記著生意?”
“我惦記的是我潘德畲的臉面!就算潘家不行了,這最後一筆生意也要善始善終!我死後,寧可不辦喪事,也不能讓洋商罵咱們大清商人不懂商場規矩!”
“德畲!”
“秀芸!”
“德畲!我對不起你……”
“時辰快到了!有話快說!”牢頭不耐煩地吼了起來。
“父親!父親!”兒子潘桂及哭道。
“生意場,生意場,是地地道道的生死場呀!我真後悔,為什麼不早些離開這事非之地!”
“父親!這怎麼能怪您?兒一想到那古德春逍遙法外,左宗棠敲榨盤剝,兒心裡不服,不服!”
“小聲!你不要命了麼!”
“潘大人,呵呵,小的給您道喜了!”正當一家人哭成一團的時候,典獄笑著來了。
“喜從何來?”
“刑部發文,您的案子,重查了,幾天前,有人去看望古德春,親眼見一牙商將幾隻箱子給了古德春。這人問這是什麼,古德春推說這是幾箱絲綢。絲綢箱子裡的鴉片肯定是那牙商裝進去,陷害潘大人您的。現在古德春已經招供了……”
“這是上頭的諭旨:我背給您聽。經查,潘氏同宜行為商幾十餘年來,上尊朝廷禁菸法令,下行誠信經商之道。自道光年以來累捐軍資二百萬兩,為商民之表率。此次鴉片一案,切不可草率行事。若確為冤案,當立即開釋,並捉拿栽贓陷害之元兇。”
“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父親!醒醒!兒接您出獄來了!”
兒子潘桂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潘仕成從夢中驚醒。
剛才夢中所見,便是他前些日子的真實經歷。
“你說什麼?”
“父親!兒接您出獄來了!案子真情大白了!”
……
“父親,小心……”
當潘仕成走出大牢,來到街上之時,仍然有些恍惚。
頭頂的烈日刺得他睜不開眼,他不由自主的用手擋在了額前。
想起這些日子的牢獄之災,潘仕成感慨不已。
他根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落到這樣一步田地。
“左宗棠!你這惡賊!”
潘仕成的話一出口,便被兒子潘桂及伸手掩住。
“父親,轎子在這邊兒。”兩個兒子不由分說,將父親推進了早已準備好的轎子裡。
“兒啊!咱們這是去哪兒啊?”潘仕成問道。
“回海山仙館啊,父親。”
“海山仙館?不是給封了嗎?”
“皇太后的恩典,賞還了,父親。”兒子潘國榮小聲道,“父親先歇著,有話咱們回去慢慢兒說。”
聽到兒子的勸說,潘仕成再不吭聲了。
當潘仕成回到自己的海山仙館時,看著園中的荔枝林仍然如舊日般無二,心下大慰,不由得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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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左宗棠將手中的廷寄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桌上的茶碗杯盤給震得全都跳了起來。左右的人全都嚇了一跳,低著頭不敢看他。
剛剛的廷寄中,便有潘仕成無罪釋放的訊息。
“各省拖欠協餉,累計拖欠不下千萬,若各地商人都是象他潘仕成這樣,抗拒不交,誰來顧全大局?”左宗棠怒道,“西北有必用之兵,東南卻無可指之餉,真是豈有此理!”
見到左宗棠發怒,左右親隨和將官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喘一聲。
儘管他們當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