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斐的身子晃了晃,嵇蕤搶上一步,而欒擎天幾乎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從坐席中跳了起來,而後又不約而同的齊齊跪倒,情難自已的嚎啕失聲。
乾家弟子們突兀的舉動令靈風一驚,但她很快就知道他們失態的原由何在了,難怪郎桀會要他們原宥自己的冒犯,他呈在乾家弟子們面前的,正是乾家老家尊乾道元的頭顱。
看著乾家弟子痛哭跪拜不止,郎桀面露沉重之色,不必對方再說什麼了,乾道元的身份現在已經得到確認,但他沒有收回木匣,一動不動的端直平伸,給了乾家弟子們足夠的悼唁時間。
雖然早就知道了家尊的遇害身亡,但當真看到了家尊確鑿無疑的首級之後,那種心理上的衝擊感卻是極為震撼巨大的。乾道元對他們來說,亦師亦父,驟然得睹遺容,便是一陣撕扯五臟六腑的苦痛煎熬,然而當號泣稍止的時候,繼之而來的便是咬牙切齒的憤恨之意。
“很抱歉,我只是想確認一下,這顆首級如果真是尊師的,你們可以將他帶回入殮安葬。”
甘斐鄭重的向郎桀頓首相謝,素來行止狂放囂烈的他此際竟顯得無比嚴肅凝重,顧不上抹去兩腮未乾的淚跡,雙手接過了木匣,不過在看到另一顆人頭之後,眉頭又不自然的皺了皺:我叩拜悲悼的是自家家尊師父,這人卻是誰?也當得起我一跪一哭?
另一顆人頭顯然是一個胡人,同樣青灰色的麵皮,頭上結著鮮卑發綹,滿腮黃鬚,耳下甚至穿著金色的耳環。
“這應該算是我這一世的上古同袍,巽風獅聖的首級。很可惜在我結識他之前,他就和尊師一齊遇害了。這兩顆首級一直放在聖王宮的巔閣中,作為虻山戰績的彰表。現在,我認為應該是讓他們入土為安的時候了,但願再不會出現這樣的殺戮。聽說他是鮮卑族的下邳王,這次通好人間,我會把他送還他的族人。也許我應該把他們分匣盛裝的。”郎桀看出甘斐的些微不豫,解釋了幾句就待提過慕容厲的首級。
甘斐聽說是號風怒獅化人乾君的首級,心下的氣便消了大半,凝視了片刻又搖了搖頭:“不必分匣裝了,家尊外出本就是去尋他,他們一同罹難也是天命使然,就不攪擾他們了。待將家尊入殮之後,便由我們乾家弟子去送還怒獅乾君的首級罷。”找尋五方乾君本就一直是乾家弟子肩負的使命,況且家尊乾道元又是因其人而歿,甘斐如此說來倒也理所應當。
合上匣子,甘斐轉身將它交到了嵇蕤手上,嵇蕤接了過來,心內又是一陣陣氣苦哀傷,他的腰間纏著大師兄的銘英鉤鏈,背後伸出了六師弟的蝕魂鏽劍劍柄;欒擎天拄著八師弟的狼牙銀棒,背後還倒插著七師弟的鉤臂螳刀;現在再加上自己手中的家尊首級,乾家一門的殉身者盡集於此。
顏皓子面色戚然,默默無語的踱了過來,安慰似的把手在嵇蕤的肩上拍了拍,輕輕又開啟匣子,只是這一次他把身子一橫,擋住了眾人的視線,免得他們睹物思人,悲從中來,再生哀切。而他再次開啟匣子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但現在還不能告訴這幾位乾家弟子。他低下頭去,仔細審視乾道元的首級,時日太過久遠,沒有任何可以循察的線索,只能發現切口處非常平整,顯然是被極為鋒利的銳器所傷。
郎桀輕輕一嘆,他知道現在不再適宜和他們敘話:“我們一會兒就出發,走的時候我來叫你們。”做了個節哀順變的示意,轉身待去,卻見甘斐昂然站起,一聲不吭的大踏步走向千里騏驥。
“師兄……”嵇蕤只來得及喊出兩個字,就看到甘斐陡的奮起一拳,打在淡淡相視的千里騏驥臉上。
滿場皆驚,誰也想不到甘斐竟會做出這般舉動,一個是才剛剛降順的虻山故主,一個是五氣朝元之身的到場貴賓,各自的身份都有些敏感處,現在他們之間卻偏生如此突兀的變故。
這一拳力道雄惡,倒沒蘊含什麼罡勁煞氣,按說千里騏驥有充分的餘裕閃避開去,至不濟也可出手相止,可他偏偏就是不閃不避,眼看著拳頭打在鼻頭,噗的悶響,千里騏驥紋絲不動,甘斐則大出了口惡氣似的甩了甩手。
“自從你看到首級之後,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卻沒想到你只是這麼輕飄飄的一拳。”千里騏驥目光直視甘斐,雖然說是輕飄飄,但還是有一淙鮮紅的血水從鼻下汨汨流出,以他如此的妖靈之體,等閒水火不侵,刀劍不避,卻能被一記不含罡勁玄力的拳頭揍出了鼻血,足可見對方的力道委實不小,當然,也確實沒有什麼嚴重的後果,沒有唇開鼻綻,更沒有傷筋動骨。
茹丹夫人既不意外,也不生氣,只是掏出一方錦帕,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