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的“天子門生”多一些。他知道,浙江是一方文化涵泳豐厚之地,古有燦爛的吳越文化,唐宋以後,政治經濟重心逐漸南移,吳越之地開始顯露出歷史的優勢。這次皇上調自己到浙江來,恐怕也有加強這裡的文化事業的使命。想到聖上的眷顧,林閩鴻更加堅定了“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決心。
可是,不想跟其他衙門與官員“搭界”是不可能的。興辦教育決少不了錢糧房舍,人員調派,一應諸事亦需銀錢先行。銀錢從哪裡來?還是要向那些衙門、官吏伸手。不是有財政賦稅嗎?那些銀錢,等到分派到教育上,已經是寥寥無幾了,怎麼能支撐得了眾多的吏役、龐大的衙門開支?
無奈之餘,林學政只能一遍遍地跑巡撫衙門、布政司衙門,希望這些大佬能多撥付一些款項給學政衙門,但多數時候都是空手而回。“大佬們”說得也不錯啊,農林牧漁,哪樣不要使銀錢?每年能把朝廷規定的教育款項撥付到位已經算很好了,哪還有多餘的銀子給你?看看其他地方,做得比我們還差呢,人家不一樣出狀元榜眼探花?幾句話噎得學政大人無話可說。後來林閩鴻一合計,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所在。自己初來乍到,還沒跟這些封疆大吏搞好關係,就想著要大幹一場,的確是有些心急了。你急著想做全省才子的“恩師”,有幾人不會眼紅呢?
“看來,京城與地方就是不一樣啊!”
明白了其中原委的林學政,暫時放下宏偉的藍圖,投身到了官場的迎來送往之中。儘管自己內心裡極不情願,但也沒辦法。
近一年的時間裡,林閩鴻在任上沒做出一件自己認為滿意的政績。他雖有些灰心,但仍然沒有放棄自己的抱負。這一年,正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之年。在正月的一次與地方鄉紳的宴會上,他得到了一條重要的資訊:在浙江,依靠民間資金興辦教育是一個很好的途徑。地方的一些豪紳,他們往往熱衷於造福鄉里,除了架橋修路,資助、興辦各種學堂也是常見的揚名方式。誰不想讓那麼多學子知道自己是一個有文化的大善人啊!
得到了這個資訊,林閩鴻如獲至寶,不住責怪自己以前太官僚了,這麼個好辦法為何早未得知呢?他彷彿看見白花花的銀錢投進了教育事業,學堂辦起來了,舉子們昂首挺胸走進京城去了,從此浙江才子名揚天下,皇上嘉獎連連……
林學政接觸到的第一個有意於投資辦學的家族是聞人家族。這聞人家族可不得了,在杭州,沒有幾家能與他們爭鋒,農商並舉,富可敵國,文武人才輩出,據說在京城還有大靠山。與家族的高層幾經懇談,他得到了最後的承諾:每年拿出一萬兩白銀,以地方捐金的形式給學政衙門,資助府縣教育。
一萬兩,對於當時全年經費不足萬兩的林學政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有多少事情可以做啊!林學政開心地籌劃著這年的事情,完全沒有想別的,尤其是這麼多的捐金會給自己帶來什麼不利的影響。
開春之後,聞人家族的第一批銀子五千兩送到了學政衙門。入夏之時,另五千兩也到賬了。
林學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造和修葺秋試的貢院。本來秋試應為布政司組織,貢院的維護管理也應由他們承擔。可這浙江的布政司趙真章大人忒也無賴,把事情都推給了學政衙門,也就是推給了他這個學政大人。沒辦法,三年一次的秋試就在今年舉行,不把有些破爛的貢院修好,豈不是讓全省的生員、監生們看新任學政的笑話?
剛修好了貢院,眼看七月到了下旬,八月在望了。門人來報:聞人家族的二號人物聞人春樹攜禮來訪。
客氣地請入府裡,寒暄之後分賓主落座,林學政命人上好茶。清明時下屬送了半斤雨前茶,幾經推脫收下後,自己一直不捨得多喝,今天貴客上門自然沒有吝嗇的道理。
喝著噴香馥郁的雨前茶,聞人春樹臉上樂開了花,他直接說明了來意:今年自己的兒子參加鄉試(即秋試或鄉闈),希望學政大人多多關照。然後,他讓人抬進來幾箱籠的禮物,“略表寸心,不成敬意。”
林閩鴻自是不會收。對於官聲,他這個管教育的官比之於其他官員要看重得多,聖人有云:“為人師表。”他豈能不維護自己的清譽?故此一直以來,對於送禮甚至於行賄,他一向是不假辭色,疾言拒絕的。聞人家雖是於己大有助益之人,但也不能開了這個不好的口子。於是,他婉言謝絕了聞人春樹的盛情。在聞人春樹強行把禮物留下連忙走後,他又讓人把禮物送回了聞人家裡。不料,正是他的這一自以為廉潔的舉動,為今後埋下了禍根,可能由此導致了後來所謂的“科場弊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