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隨心所欲,但不準陰損他人的人格。”邵美想得周到,笑笑說,“誰得了《對月》。接著來。”
“我亂編不來,就獻醜唱首山歌給大家聽。”說畢,桑格卓力瓦爬起身來,貓頭鷹一樣清了清嗓子——
“昨夜捱打捱得真,
精竹打斷十二根。
精竹打斷十二塊,
沒有埋怨哥一聲。
……“
桑格卓力瓦字正腔圓,贏得一片喝彩。
“馬麗為我們彈了曲子,《訪月》就免了。《問月》是誰?”邵美歐式眼睛一掃,假笑道,“喲,亞楠,是你,該不會口占一絕吧。”
“你以為誰都像你的雨桓那樣會‘長亭呀我的青春短亭呀我的愛人’!”亞楠頂了一句,對著月亮丟人敗興地抬頭大喊大叫,“月兒月兒我問你,嫦娥妹妹在哪裡?”大家直覺得耳膜被震得“噌噌”作響,紛紛抱頭捂耳。
“想死啊,歇斯底里,這算什麼?本執法念你初犯,就輕饒你。待會兒拖鋼琴回院部的車錢,你一個人給。”邵美白了亞楠一眼說。亞楠一直暗戀著韓雪,今天為韓雪而大義滅親,引來排山倒海的掌聲和歡呼聲。
“算了算了,乾脆先吃月餅。”馬麗假惺惺地冒充著和事佬,“在這個惱人的二十一世紀,看來要肚子飽了才有高尚的閒心。”
我本來想好了一首《詠月》的七言,現在被他們亂七八糟地一攪,此詩在此情此地此景顯得不倫不類。再聽馬麗這麼一說,越發覺得酸不溜秋。抓個廣味月餅,一屁股坐在青石板上狠狠大嚼。
青石板,太老的毛豆枝,半舊的鋼琴,懂女人的桑格卓力瓦,娃娃臉的月亮,在我面前,都被玩弄了。
沒想到這是最後一次聚會。如果不是邵美為節日精心準備了兩天,我一定轉身就走。
記憶中的中秋節是仁慈的,一點也沒這般放任、下流。
月亮圓得實實在在,大方而皎潔,泛著肉色的光澤繞著月兒周圍,像成熟少女的乳暈。
肆拾陸
和邵美同居獨院的事引起了她的父母的高度重視。
邵美的爸爸在電話裡問:“婚禮辦了嗎?”邵美告訴父母,我們打算旅行結婚,男方家就不大張旗鼓了。
邵美和我雙雙被他父親傳回湘西的老家。去湘西的車上,我就和邵美商量見了面我怎麼稱呼二老的問題。
“叫大伯大娘不合適,因為你爸爸媽媽比我爸爸媽媽老,叫叔叔又顯得太淡了,乾脆你就叫伯父伯母吧。”邵美建議。
“伯父伯母?是不是有點太洋了?我不習慣。”我搖頭說。
“那你說叫什麼?就你事情多!你愛叫不叫,就是不叫他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邵美嘟噥著小嘴。
“說得輕巧,你老爹不把我攆出去才怪!”我摸著她的烏髮。
“你放心,他不會攆你一個人的,要攆就把我倆都攆出去了。”邵美說。
“乾脆就直截了當地叫爸爸媽媽吧。”我望著邵美說,“暗示我倆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
“哈哈……”邵美笑著舉起小手打我的臉,“你越來越沒正經了!”
邵美家住在湘西鳳凰縣縣城,到了她家才知道我們家是多麼貧窮。和邵美在一起這麼久從未聽她提起過。
進門後,我埋著頭就喊:“爸爸好,媽媽好。”邵美的媽媽見我們來,微笑著,不停地點頭說:“好、好、好。”
她的媽媽看起來很年輕,邵美和她長得很像,我想,她的媽媽小時候一定和邵美一樣漂亮。邵美的父親和藹可親,說話很少,乾脆利落。由於她父親說話節奏快,我一句也沒聽懂,邵美則在一旁不停地給我翻譯。
我和邵美的事他們也沒多問,也沒有聽到一句責備的話,路上的忐忑不安頓感都是多餘的。
最後聽邵美說:“爸爸媽媽的意思是,就算我們是旅行結婚,但這裡要辦回門婚禮,這裡風俗就是這樣,時間長了會遭人非議,尤其女孩子家更是不好過。所以叫你爸爸媽媽過來參加。”
把這個訊息很快打電話給貢鎮的父母,這讓他們大吃一驚。母親又喜又急,操著四川腔說:“雨桓喲!這麼大的事也不給家裡人說一下哦!哪能這樣子啊?”父親很高興:“我們一定去,你告訴邵美的爸爸媽媽。”
回門婚禮是在鳳凰縣城最大的酒樓裡舉行的,來了很多人,除了我爸爸媽媽和岳父岳母大人那熟悉的面孔,其餘的我都不認得。邵美家的親戚朋友多,七大姑八大姨的來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