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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我才停下。望牢我,她淺淺一笑說:“離開貢鎮,是迄今為止我幹得最漂亮的一件事。有天晚上我在地攤上看見《西西弗神話》,想來想去還是買了一本。盜版的,字印得歪歪扭扭。先頭跟你說的那本《西西弗神話》,是在三聯書店買的。那本書放在高高的書架上,陳剛踮著腳也沒有拿到,還是營業員幫的忙,可惜在回重慶的火車上丟了。”

“那年教育局有個小領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追得我心煩。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地。開完班會校長東家長西家短地安慰我,陳剛聽完了軟聲軟氣說,‘社會上少的就是這種把石頭不停地從山腳下往山上搬的好漢。’那天校長要是不在,我肯定會給他幾耳光。我崇尚愛情面前人人平等。千萬不要玩什麼聰明不聰明。”劉素素望了望渭河繼續說,“我把在重慶街頭買的《西西弗神話》和幾粒紅豆寄回貢鎮。書他留下了。紅豆卻被他敲碎,他把碎得仔仔細細的紅豆寄給我。那天下午晃過地王大廈,心虛虛的,總有那麼點防不勝防的感覺。我沒回信,沒想到……”

夜落下來,貢鎮小學背對著我們,燈一盞也不亮。橋,橋下的水連同劉素素都模糊不清。倒是那本盜版的《西西弗神話》清晰地浮出水面,一篇篇展開在我面前。

故鄉倦臥在又冷又厚的暮色中。宛若一塊畫髒的布。被不經意地搭在破舊的柵欄上。心空空地穿過西橋,我越發慌亂不堪,對這個埋葬我的青春的城,多望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老桉樹上殘掛著零丁的葉子,勢利的風仍舊從這邊街刮到那邊街。紅色的粉末被吹散了,彎曲的,幻變成初戀。我看見初戀在其間,嘶喊著,趔趄著,模糊的前額,光光的脊樑還有女丐唱的歌:“手又僵,腳又僵,哪天哪日轉家鄉,哪天哪日家鄉轉,腳不僵,手不僵。”

如果不是時不時有幾張熟識的面孔,如果沒有人見,我真想放下皮箱去追。那個月光慘白的夜,我是離開了。可初戀還被它籠罩著,被風飄著。邵美說讓我放棄她,邵美說她準備和藝術系一個男生相好……回家以前,我是有防備的,沒料到一下汽車,滿街的葉子飄著,隱藏的傷口就裂開了。

初戀,苟且著偷生著。像個棄兒,流浪在這座冷漠的城。邵美每天十次八次從街上過,她肯定見過的,可她竟不幫我帶它回家,我反覆叮嚀過邵美,見到它,把它關起來鎖起來。我湊集了好久好久的錢,買了好多好多的鎖。可是,它站起來了,亮著眼睛,它一定認出了我。

“走過來,快走過來,別理風!”我內心嘶聲啞氣大喊。

真的,你看,它腿軟軟地站起來了。是呀,怎麼不呢?有次我們去西橋後邊的松林玩,她穿錯了襪子,一隻白的一隻黃的。那天,滿田滿坎的菜花開啊,白的黃的都有……

靠著桉樹,我拼命忍住眼淚。

在貢鎮捱過整整10天,我準備返回學校了,老爸又塞給3000塊,手在抖動,沉甸甸的。劉素素訊息靈通,早在車站等我了。她的臉色異常疲憊,眼裡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憂鬱。一路上我們自然沒有閒著,講笑話,講故事,說同學的壞話……不亦樂乎。

拾伍

邵美見我回來,親切地問長問短,和我老媽越來越像了。

林培來還錢,我看到他換了一身不錯的衣服,紳士一樣。我如數將錢收起。

“林培,你對得起佳佳。”我瞪著眼對他說。

“啊?”林培似乎沒聽明白,“你說什麼?”

“你泡李媛了?”我直截了當地問。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泡她的人多了,又不是我一個。”林培的厚顏無恥我是領教了。

“一定是你主動勾引人家,你這德性我知道。”我說。

“是她先勾引我的好不好?她說了,‘只要自己快樂就行,沒必要為別人活著。’然後就和我上床了。”林培解釋著。

“佳佳呢。佳佳你不在乎?”我昂起臉問他。

“在乎啊,誰說不在乎,這事她不知道,你就放心吧。”林培扶了扶帽子接著說,“你想想,那麼多人都在搞李媛,她自己又願意和我搞,我如果不搞的話,別人會說我有病的。”

“只要你放心就行。怎麼一點廉恥都不知道?好的你怎麼不學,學歪門邪道你倒精通。”我罵罵咧咧,林培嬉皮笑臉。

“好了,我下不為例啊。”林培說,“我們去玩吧,正好得了些錢。”

“你最好別讓佳佳傷心,聽說佳佳有個哥哥是黑社會的,當心你這豬頭被人拿磚拍。”我趁機瞎編著警告他。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