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我。”曄謦翾一邊清理著屋裡的傢俱,一邊慢條斯理地說著,聲音平淡沒有一絲波瀾,彷彿她嘴裡說著的是別人的故事。“越娘,你回去吧。你的身份以後別再來了,這裡是冷宮終歸不方便,即便是來,我也不會再見了。”
她從來只叫她姐姐。這是她第一次叫她越娘,有意的疏離是要與他們劃清界限嗎?生怕連累了他們?
“你讓我不管?我如何能不管?你可知”秦越孃的話停在這裡,身體微微的顫抖,聲音哽咽,“如果你真覺得自己罪有應得,那麼我才是罪該萬死的那一個。你可知”
“不必說了,你想說的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怎可能知道?你不知道其實是我將你對五斂子過敏之事透露給鼎琠伊,你不知道原是我要害的是你。”
“我知道,這些我全部都知道。是你讓太史令二夫人梁氏①將此事告訴鼎琠伊的。不但如此,我還知道為什麼鼎琠伊一直懷不上孩子。如果我沒有猜錯,是你將莒燁花茶讓梁氏交給她,並告訴她莒燁花香能增進帝后魚…水之歡,她信以為真,便日日飲用再不可能懷上孩子。”
這一切是曄謦翾後來才慢慢想明白的
從那日她第一次被鼎琠伊召見,在和璽殿裡聞見那股淡淡的莒燁花香,再後來在紫薇苑看見秦越娘吩咐月兒烘曬莒燁花,當真只是巧合?而五斂子之事,從來除了嬤嬤,世上更無幾人得知,就連公仲孜墨也不曾知曉,她唯獨告訴了她。
“翾兒”秦越娘沒有想到這掩藏多年的往事,原來曄謦翾早早的都已經全部知道,她微張著嘴,已經無法言語,她陷在這強烈的震驚和深深的愧疚中無地自容,“對不起”。
曄謦翾搖搖頭,“其實,這一切都是興伯的意思吧!他原想以中毒之事來換子皙的出兵之名。”她本無意說出這些,就是不想秦越娘內疚,秦越娘又何嘗不是身不由己?
秦越娘笑了,是苦笑,“好一顆七竅玲瓏心,當真是所有事都瞞不了你。但有一點你想必還不知道。為什麼在興伯心裡子皙復位復國如此重要?除了忠心外,還有一份親情。興伯其實是子皙的親舅舅,他是先皇后同父異母的弟弟。”
果真曄謦翾從未想到還有這樣一層關係,那就難怪興伯為何對公仲孜墨復國復仇一事如此重視,原來是有血緣的牽絆。“子皙可知道?”
秦越娘只是搖頭,“此時就連除了先皇后、興伯再無第三者知道,我也是無意間發現的。當年先皇后被姬夫人害死,他毅然決然的跟隨子皙去到陰平城,為的就是等待時機,為先皇后報仇,奪回屬於子皙的一切。”
“姐姐,翾兒有一事相求。”
“你想讓我繼續瞞著子皙?”話到此處,秦越娘不難猜到曄謦翾所託為何。
“興伯忠君事主,他並無錯。而子皙這麼多年來即便不知他的身份,當他是老師也是極為敬重,又何苦平添這份紛亂?”
“難道,你心中就沒有恨?”
“恨,如何能不恨,可是卻不知道自己該恨誰。是恨自己生在南翼國,還是該恨自己生在曄相府?是恨自己嫁給了他,還是恨自己愛上子他?是恨興伯為主不擇手段,還是該恨自己沒能保護好旭兒?說到底,旭兒原是替我丟了性命。如果可以,我寧願當初吃下那栗子糕的人是我。”
午夜夢迴,這些話千百次地在她腦海裡浮現,糾結著她的生命走到今天。只嘆,她的人生有太多的痛徹心扉無奈,她的愛尚可以選擇,恨卻無法抉擇。
今天的寒影殿尤其的熱鬧,甚至比當初的鳳寰宮還要熱鬧。曄謦翾送走秦越娘,傍晚時分迎來了另一位客人,帶著一位小客人,他們是最不可能在這出現的人。
“娘娘,小皇子乃是千金之軀,身嬌肉貴,斷不可到這不祥之地啊,若皇上怪罪下來,奴才可吃罪不起啊!”
“讓開,有任何事本宮自會擔著。”這次的聲音不大,很平緩,但不失半點威嚴,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守門的太監著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不不敢讓,卻又不敢攔,只得乾瞪眼地看著慕宛眉抱著才足週歲公仲弘奕從他們中間走過,跨進那道陳舊褪色的宮門。
此時曄謦翾正在後院收著日頭裡洗曬的被單,完全沒注意到有人進來,最後倒是公仲弘奕的牙牙學語提醒了她,循著方向抬頭往望去,只見依舊是一身翠色衣裙的慕宛眉抱著個歡騰的孩子站在夕陽裡,就這樣為這冰冷的寒影殿添了幾分暖意。
“你們怎麼來了?”
“娘娘還沒見過奕兒吧,我帶他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