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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這幅字的散淡任性,也喜歡那句話,說走時想著帶上,回去要將它掛在自己的臥室裡。

阮大可還覺鬱悶,加之又是個閒不住的人,就提議去鎮外小河邊走走。王絕戶整天囚在紅梅飯店,沒人占卜時便獨自枯坐,蹲小號一般難受,也是久蟄思動,就極贊同阮大可的提議,他起身拿過那根梨木柺杖,催促李雪庸快走。

三人說說講講,來到鎮外小河邊。抬眼一望,清淺的河水白亮亮的,曲曲彎彎地繞著人家屋舍流淌,岸畔的麥田裡剛收拾乾淨,白的河水黑的土地,襯得格外分明。三人呆呆地看了一會兒,李雪庸心有所動,忍不住說:“這黑是黑,白是白,最簡單不過的二色,卻藏著無限氣韻,無論是詩是畫都絕難描出。”王絕戶頻頻點頭,說:“黑白乃一陰一陽,諸色之中至大至玄者,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混沌沌,自然難描。人之為人,又何嘗不像這陰陽二色?”阮大可見他二人說得玄虛有趣,也湊上來附和著:“老哥這混沌之說的確是高論,我也時時覺得這人生在世正如一副藥,平和之味固然少不得,那毒藥和畏反之藥也須有的,若不然,就湊不成君臣佐使了。”李雪庸聽他拿藥作比,感覺新鮮,也來了興致:“人生在世也如詩呀。詩要有工筆細描,可也要講究空白,繁筆時密不透風,簡筆處疏可走馬,意境才能空闊,同樣道理,做人若是一味的老八板就沒趣了。”阮大可哈哈大笑,打趣道:“老弟莫不是夫子自道吧?”眼見得話題快觸到了郝玉蘭,王絕戶怕李雪庸尷尬,連忙說:“雪庸老弟不過是泛泛而論,其實道出了一篇做人的大文章,古聖先賢都不願講的。當今世上假話風行,都想把自己說得完美無缺,又有幾個肯對自己說黑道白?”阮大可忙說:“那是,那是。”李雪庸望著流動不息的河水,忽然說:“我剛才那番話其實正是夫子自道。”頓了頓,又說:“回想起來,我自小家教甚嚴,長大後十七歲便投身教育,幾十年如一日,總歸不失大節。誰知恰恰到了知天命之年,忽忽悠悠竟像著魔一般,迷上了那個郝玉蘭。有人已將這事反映到市教委,上些天市教委的人在電話裡把我好一頓臭罵。”王絕戶喟然長嘆:“人世間惟情惟色,最難排解,可誰又敢說此生時時都把持得住?”李雪庸感慨地說:“我知道老哥也不是完人。可問題是,老哥是被人設了局的,我這可是心甘情願地往渾水裡趟啊。”王絕戶擺擺手:“別替我遮掩,我心裡明鏡似的,別人設局固然不假,可我要是死不入局他又奈我何?說到底還是我的不對。”阮大可剛說“我那孽子”,王絕戶就接過話頭說:“紅兵並無大錯,他為我牽線固然有利可圖,可也幫了我大忙,不然,我那小孫子的醫藥費怎麼辦呢?”三個人一時無話。李雪庸為緩解氣氛,便笑嘻嘻地盯著阮大可看。阮大可會意,哈哈大笑道:“莫非是該揭我老底了麼?”李雪庸哼哼冷笑兩聲:“難道只有你神通廣大,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阮大可連忙擺手:“哪裡哪裡,連王老兄都已是黑白難辨,我阮大可豈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我這張臉比你倆抹得更黑。”他收住笑容,沉思著說:“我常常想,人不過是種高階動物,是穿了衣裳走路的,若各自扯去這片遮羞布,就都是赤裸裸的了,哪還分個美醜?祖宗造出那個‘人’字,不過是給自己編排的一個雅號兒罷了。至於我的故事,從早年的沈秋草,到如今的潘鳳梅,多得夠說一本評書的了。”李雪庸忽然問:“當年你和沈秋草怎麼說斷就斷了呢?那也是一種緣分,不是隨便修得來的。我一直為你們惋惜。”阮大可說:“當時不割斷又能怎樣?除非我不想活了,誰不知道她那男人,出了名的蔣大馬棒,手黑呀,把他惹急了你還想活?”李雪庸就感嘆:“難怪人都說生死戀呢,敢情這‘戀’字和生死是連在一起的。”王絕戶說:“多少人痴迷不悟,明明知道情Se是個繩套兒,偏都伸著頭朝裡鑽。人啊,要像這山川草木該有多好,生生滅滅,無憂無喜。”

三個人沿著河邊向前走。走一路,說一路,總歸不離人生要義。

不知什麼時候,三人的身後卻尾隨了一個傻哥。

傻哥一開始想追上王絕戶,衝他吼一回“大媽媽的咂,狗尾巴花,落配的鳳凰,老黃瓜”,後來見三個老頭子比比畫畫,有時高一聲低一聲,要吵架的樣子,就覺十分有趣。相跟多時,看看並沒有吵起來的意思,一時顯得無聊,想靠近王絕戶,又怕黑臉的李雪庸,便坐在一塊方石上哼哼呀呀地叨咕那歌子。風飄來傻哥的歌謠,斷斷續續的。王絕戶滿臉苦笑,那兩個人也一時無語。其實,王絕戶是喜歡傻哥的。他聽傻哥唸完,對那兩個人說:“傻哥的謠,辭句雖說粗鄙,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