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那樣輕憐蜜愛呢,現在光是隻聽他的說話,蕙娘便覺得簡直是臭氣熏天,她雙眼圓瞪,還沒說話時,權仲白已經忍不住笑起來,“我說真的,你得趕緊把體內最後一點桃花都給排出來,要不然還是好不利索。”
一邊說,一邊似乎還不肯出屋子,眼看綠松都把藥給端進來,兩個粗使婆子去淨房——不問可知,是要抬馬桶的,蕙娘不禁大急,“那你還不滾出去?難道還要看著我——我——”
在權仲白忍俊不禁的輕笑聲中,她的臉垮下來了:嫁個大夫就是不好,她最醜的一面,都被他給看光了……
好容易把神醫給打發出去了,屋內也佈置好了,蕙娘不要綠松喂她,“我自己喝。”
她端著藥碗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語調已經冷沉了下來。“是那碗湯?”
“聽著是這樣,”綠松沉著地道,對蕙娘這一番歷險,她竟似乎完全不為所動,連冷靜都未失去分毫,“我已經和石墨打過招呼了,這碗湯,肯定要我們自己來查驗過才能放心。”
“怕也是要自己查驗過,才查得出真兇吧。”蕙娘冷笑了一聲,想到自己竟又在事前毫無預感的情況下經歷了一番生死,饒是以她英雄,亦不禁輕輕地抖了一抖,可這脆弱,也不過浮現片刻而已,她便仰起脖子,將碗中湯藥一飲而盡。
☆、102破案
有了這麼個插曲;雨孃的婚事到底還是蒙上了一絲陰影,權夫人沒讓大少夫人出面,而是自己親自迎來送往,帶著兩個大媳婦招待親朋好友。好在蕙娘已將一干下人訓練得行動有素;權夫人本人也是多年掌家,積威不淺,雖然少了兩個媳婦,免不得在背地裡激起好些口舌,可明面上,權家這一場婚事,還是辦得同以前一樣無可挑剔。
很快就進了十月;今年雪下得慢,到了十月中才下了一點小雪;京裡各豪門,自然按例舍錢舍物,在城裡各處開辦粥棚,幫助窮人們度過嚴冬。今年因宮裡有了喜事,牛家舍粥的規模還要比從前大得多,京裡自然免不得又是一番暗潮湧動。不過,這一切外界的紛紛擾擾,現在是同立雪院沒有半點關係了。起碼這小半個月之內,焦清蕙都不可能過問屋子以外的任何事務。
雖說嘔吐、高燒、氣促這些內症,在五六日內已經逐漸消退,可臉上身上的紅疹就不是那麼好消退的了。蕙娘本人又愛美,絕不可能頂著這張臉出去走動,管家的事自然無從談起,又因為症狀沒有完全消失,任何進補,都可能再度激起發作。只能吃些清粥小菜,甚至連妄動心機,都可能令病情反覆。
這麼折騰了十幾天,她顯著地瘦了——比病痛更折騰人的還是無聊,成天悶在屋子裡,連兒子都不能見,權仲白倒是很願意陪伴她,可蕙娘只要一想到,自己最難堪、最醜陋的一面,都幾次三番地落到他眼睛裡,便覺得在權仲白跟前平白無故矮了他一頭似的。她不要他陪,只肯在帳子裡頭和權仲白說兩句話,便催著他去忙了。
權仲白也的確很忙,入了冬,京裡病號就多,四處出診之餘,他自己私底下還有許多事。眼看蕙娘漸漸痊癒,他也就逐漸增多了外出的腳步,不再兩頭著忙。權夫人便經常過來探望蕙娘,算是補上了權仲白外出造成的缺憾。
這個婆婆的確是做得不錯的,起碼很體貼她這個次子媳婦,在她忽然倒下後,措置得也很得當,如果權仲白不能及時趕回府裡,歐陽家兩位大夫,已經是城中頂尖的名醫了。若是真有心害她,稍微慌亂一段時間,哪怕是晚半個時辰去請大夫呢,沒準她還真就交待在這件事上了……
蕙娘對權夫人也有了三分勉勉強強的信任,起碼她的造訪,不會給她帶來太多憂慮,婆媳兩個經此一事,關係竟比從前還深入了幾分,畢竟從前有些話,大家還不方便說得太清楚,可現在卻不能不挑開來談了。權家這些主子、管事裡,有人慾不利於蕙娘,如今已經是擺在檯面上的事實。
“這件事,家裡是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待的。”提起此事,權夫人也是面罩寒霜,“可能沾手過那碗湯羹的下人,都已經被鎖在柴房裡了,每日裡分開詢問,就有人心裡還抱著一絲僥倖,想來骨頭硬不過鞭子,該說的,遲早都會說。”
蕙娘初聽此言,還以為家裡打算把查案的事攬在頭上,心裡不免略犯猜疑,可緊跟著權夫人就發話了,“可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你沒個表示也不合適,這樁案子,你也應該好好地查一查,有什麼想法,只管提出來。我和你祖母年紀大了,遇事心裡發慌,沒什麼好主意,正缺個人支招呢。”
權家人做事,真是不做則已,一做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