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恭敬的回應。
“六子?”張松齡喜出望外,拔腿就往上房跑。如果沒有聽錯,此刻在上房訓話的傢伙,應該張記貨棧的小夥計趙仁義趙六子,從小就跟在他大哥身後忙碌的小學徒。
“誰在叫我?!”自從去年秋天升任大夥計,開始獨當一面兒,就再沒從東家之外的人嘴裡聽到如此不禮貌的稱呼,趙仁義登時冷了臉,衝著樓下大聲嚷嚷。
“六子,六哥,是我,你不認識我了!”他鄉遇到故知,張松齡高興得連自己在哪都忘了,順著木製的樓梯一溜小跑,轉眼就來到二樓,一把推開了上房的屋門。
中式客棧格局,二樓陽臺是朝南開的,同時充當過道使用。六月的陽光隨著推開的房門射進屋內,將張松齡的影子瞬間拉得老長。屋子內的三名年青人都愣住了,望著張松齡,滿臉恐懼。特別是剛才還不服不忿的大夥計趙仁義,雙腿瞬間發軟,冷汗沿著額頭一股股往下淌。
“六哥,你不認識我了?!”張松齡察覺到對方神色不對,探出手去,輕拍趙仁義肩膀,“我是春生啊,咱們兩個小時候老一起玩”
“二少爺饒命!”趙仁義“噗通”一聲,雙膝跪倒,衝著張松齡頭如搗蒜,“二少爺饒命,饒命啊!看在我從小跟你當馬騎的份上,您別來找我,我家裡頭還有妹妹等著嫁人。。”
“二少爺,我們知道你死得冤枉。我們等會兒就給您送盤纏去,您大人大量,不要找我們麻煩!”其他兩名小夥計也跪了下來,哭喊著討饒。
“死了,誰死了?!六子,哪個缺德傢伙跟你說我死了?!”張松齡被哭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站在屋子中央,大聲追問。
趙仁義根本不肯聽他說話,撅著屁股,繼續大聲討饒,“二少爺,我知道,我知道不該浪費老東家的錢,不該住上房。可這上房的價錢,和往年普通房間一個價兒啊!您大人大量,就放過我這一回。我掏房錢,自己掏房錢還不行麼?”
“我們住的是廂房,廂房!廂房大通鋪!”兩個夥計也趕緊強調,自己沒有浪費東家的一分錢財。
“閉嘴!”聽三人越說越不像話,張松齡厲聲斷喝,“都不準哭,誰再哭,我就先抓,先抓誰走!”
話音落下,趙仁義和另外兩名夥計立刻象被堵住了嘴巴般,再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雙目當中卻有大顆大顆的淚水,不住地往下掉。看到三人被自己嚇成了這般模樣,張松齡心中好生不忍,放緩了語氣,柔聲道:“我不是鬼,你們聽到沒有。我真的不是鬼!你們誰聽說過鬼會大白天出來活動的?我就不怕被太陽曬化嘍?!你們仔細看看,影子,我有影子!”
最後一句話,比先前所有解釋都有效。趙仁義和另外兩名夥計抬頭看了看屋子外明亮的太陽,又低頭數了數地上的影子,喃喃地回應,“二,二少爺,你,你真的不是鬼!”
“是鬼我就先吃了你趙六子!”張松齡一齜牙,將趙仁義又嚇了得直往桌子底下鑽,“你做了多少虧心事,就盼著鬼來抓你呢?!”
“哎呦,我的二少爺呦!”趙仁義立刻放聲大哭,向前爬了幾步,伸手扯住張松齡褲子角,“我,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呢,沒想到,沒想到你還活著。活得,活得這麼結實!”
張松齡心裡也直髮酸,伸手拉住趙仁義,強行將對方扯了起來,“你才死了呢!你這壞蛋,閻王爺都懶得收!”
“我,我是好蛋!”趙仁義心情激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閻王爺不收我,我就找你去,天天在你們家灶坑裡蹲著。讓你晚上一起夜,就看到我的眼睛!”
“你當你是尿壺啊!”張松齡抹了把眼淚,笑著奚落。“怎麼這回是你負責跑塞外了,我大哥呢?!”
“我不是,我不是!”趙仁義笑著擦淚 ,剛擦完一波,臉上就又淌滿一波,“大少爺,大少爺在家中陪著東家散心。你們兩個,愣著幹什麼?還去給二少爺安排午飯!”
最後一句,是衝著兩位小夥計說的。後者答應一聲,興高采烈地跑下樓去找店裡的掌勺了。望著對方的背影消失,趙仁義又抹了一把臉,壓低聲音道:“二少爺,你這些日子去哪裡了?家裡頭都以為你已經殉國了呢,去年秋天就給置辦了墳頭!抬著你的照片下葬那天,連縣長大人就親自到場了!”
“殉國?你們聽誰說我死了?我下葬,關縣長什麼事情?!我爹怎麼了?他病了?”張松齡眉頭緊皺,連珠炮般發問。
“唉!二少爺,你恐怕還真有點兒麻煩!”趙仁義向外看了看,答非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