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疫病爆發後,他們分身乏術,如今難得片刻寧靜閒暇。
沒過一會兒,遠處傳來一陣馬車轔轔的聲音。
趙長渡長睫驀的一動,黑沉幽暗的瞳孔浮起一抹光亮。
葉輕遲眉心一緊,轉身便要回病舍。
趙長渡喊住他,俊眉微挑,“不見見阿櫻?”
葉輕遲瞪他一眼,“不了,你也離她遠點兒,別忘了,她還懷著身孕。”
他死可以,姑姑的女兒不能有事。
不然他便是到了九泉之下,爺爺也不會放過了他去。
趙長渡眉眼越發沉釅,病舍大門前的燭光散落在他立體分明的俊臉上,高挺的鼻樑,看起來晦暗如深。
葉輕遲瀟灑離去。
趙長渡握了握拳心,看著馬車緩緩向這邊駛來,薄唇緊緊抿成了一線。
“停車。”
隔著十步遠,男人叫停了馬車。
顧櫻一路上都在思考越陽城瘟疫始末,聽到這聲闊別已久卻格外熟悉的醇厚嗓音,心窩猛地一跳,眼眶瞬間一熱。
她想也沒想的打起車簾,直接從馬車上跳下來。
趙長渡遠遠的看著那跳車的小姑娘,無奈的皺眉,“你小心些!”
都是要做孃親的人了,還這般冒冒失失。
顧櫻提起裙襬便要朝他奔過去,一身銀紅遍地金折枝桃花薄紗裙,淺翠色上襦,外面穿著一件織錦鑲毛披風,彷彿一朵春日初綻的桃花,清醒雅緻的氣息撲面而來。
趙長渡立刻制止了她,眉目冷肅,“阿櫻,就站在那兒,別過來。”
顧櫻擰著眉心,清麗的小臉在昏黃的燭光下格外楚楚可憐,“為什麼?”
趙長渡無奈輕笑,“我身上髒。”
顧櫻揚眸,見他蒙著厚厚的黑巾,捂住了口鼻,只露出修長深邃的鳳眸,眼下兩團青黑,眉眼間掩不住疲倦和滄桑,倒是顯得他鼻樑越發高挺了。
他身形瘦削了不少,一身玄墨長袍將他腰身襯得更加纖瘦緊實。
她遠遠這麼瞧著,頓時一陣心疼。
“我把石榴花的香囊做好了,一直想給你送過來。”
“這麼久不來看我,我都擔心死了,你知道麼?”
“是為夫的錯。”他不是不想去看她,實在是太忙,每次只有半夜才能隔著高高的院牆看她一眼,後來,他便不去了……是不能去。
他認錯這般積極,倒讓顧櫻滿腔話語堵在了喉嚨口,“阿渡……”
“阿櫻,你就站在那兒。”
顧櫻越發想哭,眼睛酸得厲害,“你是不是……”
趙長渡看著她紅彤彤的眼眸,心中的疼惜翻江倒海,但他沒辦法走過去,擁住她,告訴她自己沒事兒。
能現在這樣遠遠的看她一眼,知道她和孩子好好的,便死而無憾了。
“既看到了我,現在立刻上車,我讓人送你回去。”
顧櫻可憐巴巴的看他一眼,“阿渡就這麼想讓我走?”
趙長渡沉著臉,“快走。”
顧櫻定定的凝著他漆黑的眸,就這麼安靜的看了一會兒。
趙長渡剋制住對她的思念,轉過身朝病舍方向走。
然而還未走上石階。
便感覺一陣細風從背後吹來,再然後,便是一雙細嫩的小手從背後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他渾身一緊,大手一把捉住她冰涼的小手,怒道,“顧櫻,你!”
顧櫻將臉靠在他結實的後背上,鼻尖都是他身上慣有的沉水香的氣息,她蹭了蹭他的背,悶聲悶氣道,“我不走,我既來了,就不準備走了。”
趙長渡拉開她緊扣的手指,轉過身來,本想斥責她幾句,可看著小姑娘眼巴巴的瓷白小臉,一句重話也說不出口。
顧櫻攤開掌心,“吶,給你,香囊。”
趙長渡垂下眼,看見女子手心裡那枚繡工精湛的香囊,心裡說不出何種滋味兒。
“難道阿渡不想見到我嗎?”
“我肚子裡的寶寶已經三個月了,你有沒有想他?”
趙長渡微微抿唇,視線落在女子俏白清麗的小臉上,右手撫著她柔嫩的臉頰,指腹輕輕摩挲著女子豐腴的軟肉,眼底都是剋制的欲和濃濃的思念。
顧櫻眼眸璀璨,濃密捲翹的長睫輕輕揚起,笑道,“我閒來無事給他取了個小名叫念寶,這個名字男孩兒女孩兒都能用,阿渡,你要不要摸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