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影像漸漸浮現在那張空白相片上。
照片上有10個人左右,年齡不一,從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到滿臉皺紋的老頭都有。
我把照片給了老者。
他像那個女人一樣,看著照片流下了眼淚。
他告訴我,這些人是他抗美援朝時的戰友,
一半都在朝鮮死了。
其他的人有在文革裡被批鬥的自殺的,也有壽終正寢的。
他的表情突然一緊張。
劉小姐……這……裡面有個人不對吧?
怎麼了?老先生?哪裡不對呢?
我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那是照片上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老人。
老人說:
他是我的戰友沒錯,雖然現在染病在床但是還沒有去世。
我來這之前剛跟他透過電話,還對他講,說我要去跟去死戰友們拍照了,拍完馬上拿來給他看……
我頓時一臉肅穆,對他講:
老先生,先請您節哀。
我拍的這種照片,有時候會出現被拍者之外的在世者的影像,但是……那位出現在照片裡的在世者本人不會有超過半小時的壽命了……
老先生先是難過地垂下頭,然後付了錢,沒有拿照片便走了。
他走出店門的那個背影,叫孤獨……
之後,很長時間都沒有客人來。
中午沒有的時間是最難熬的,我只能昏昏欲睡,頭頂是焦躁的風扇。
這時,一個穿著髒兮兮西服的人走了進來。
他的頭髮貌似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洗了,身上一股怪異的臭味。
他先掏出鈔票扔在了桌上。
我看到了他全是汙漬的指甲。
小姐……我想拍照……照片裡大概有八個……哦不……九個人。
他猥瑣地笑了起來,露出了黃黃的牙齒。
我頓時感到了一陣噁心。
好的,那就請您先坐在這裡吧。
我指了指凳子說。
我拿出了一張寫著注意事宜的紙給他看。
自己在旁邊調整著照相器具。
對於他,我已經懶得講話了。
看明白了麼?
我調整完器具後問。
是的,美麗的小姐……我都明白了,那就快開始吧!我等不及了!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我在慶幸自己還沒有吃午飯。
他坐在了椅子上,眼睛卻一直盯著我看,一邊的嘴角陰冷地上揚著。
調焦,快門。
好了!
我一邊開啟相機取出底片一邊說。
我可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費任何一點時間了!
我走到黑暗處,像其他時候一樣,一手拿著底片一手拿著一張空白相片。
影像的輪廓漸漸浮現了出來。
小姐?還沒好麼?我……我等不及了啊!
他咯咯地笑了起來,聲音像是豺狼。
好了,馬上就好了。
我隨口答道。
影像清晰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裡面的人除了他之外都是妙齡少女,有著高挑的身材和嬌美的相貌,衣著也都很時尚。
這些人是……
我下意識地問道。
她們啊……是被我殺的人啊……
他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
我想跟她們再重新照張相都快想瘋了……咯咯……她們被殺時的聲音我現在都還記得呢……咯咯……
我不敢再去看他,只是茫然地看著手中的相片。
第二排右數第一個人,表情呆滯,姿勢僵硬,但是我還是能看出來——
那個人……是我。
二十七、濃霧鎮
全都是霧……
我伸出手去都看不全手指。
當然,我指的是我的左手,
因為我的右手的三個手指已經在戰爭中失去。
普魯士的軍隊正在萊茵河集結,我們沒有時間了,必須趕去撒平託。
可該死的是——我和軍隊走散了!
不知不覺中,我走到了這個地方。
全都是霧……
我小心地挪動著腿,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四周的動靜。
蟲鳴,草動……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