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埋在心裡,我掙不到你父親死在貶官途中、更等不到親手摺磨你的那一天!我有多少恨,便還你多少,一記鞭,一次辱,都是你父親欠我的債,是你父親那個衣冠禽獸欠下的債!”
火光穿透了雲羅的身子,薄薄的一層,照在錦瑟臉上,如暗夜妖魔。雲羅先是滿腔憤恨,夤夜到此而來確實為了如錦瑟所說不肯“錦衣夜行”,半年多來裝瘋賣傻,吃苦無限,終將第一個對頭人親手送下地獄,說不得意那是假的,也還存著質問的心思,中表之親又有相救之恩,何至生出這般落井下石置之死地後快的心腸?但是聽到這裡,竟似乎與她所執意的反道而馳,胸中堆積如山的恨意,竟如冬後堆的雪人,點點滴滴在融化。
她既恐懼,又不甘,心底裡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叫:“不,她撒謊,她在撒謊!反正是非黑白,都由著她一個人說,又有誰能夠證明!”手足的溫度,卻不住地涼下去。
錦瑟說得累了,面覆於地不再開口,幾人的呼吸微不可聞,只有夜裡的長風,悲涼如歌。
作者有話要說:打個招呼,明天停一下。。。
068 東流赴海無回波
錦瑟道:“表妹。”
這個簡單的稱謂,竟把雲羅叫得一抖,她道:“你過來,你想知道你父親和弟弟,是怎麼死的麼?你過來我告訴你。”
雲羅幾乎有些本能的恐懼,不想聽,不願聽,可還是慢慢移過腳步,到了她身邊。錦瑟道:“你蹲下來,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她伏在地下,要湊過去實屬不易,可是雲羅彷彿被蠱惑一般,俯下身來。
錦瑟募一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下一拉,猛然張口咬住雲羅的肩膀,她原意是想咬她的喉嚨,可是重傷之下無力,那鐐銬極重,使得她那一拉全然沒有發揮出想象中的力道,就勢死死咬著雲羅肩膀,再不肯鬆口。春衣單薄,雲羅只覺肩頭劇痛,但看她勢如瘋狂,雙目血紅,神情似已非人所有。
秋林雖在門外,時刻留意裡面情形,一見雲羅不能脫身,他搶身進來,並起雙指點在錦瑟下頷,迫使她鬆開口來,雲羅由秋林扶著站起,驚魂未定,聽得錦瑟笑聲淒厲:“梁雲羅,我恨你,恨死了你!我要報復,要報復!我恨不得剝爾之皮、食爾之肉、斫爾之骨、飲而之血!”
秋林一腳踢得她飛起來,鐵鏈禁錮了她離地的距離,她身子如蝦米高高弓起,鮮血狂噴,猶自笑得猶如夜梟厲鬼:“梁雲羅,我詛咒你,詛咒你們全家――生女世代為娼妓,生子痴蠢如豕犬,你陷在仇恨泥淖永不能自拔,你屠盡天下人到頭來舔嗜你最親之人血肉!”
雲羅被秋林幾乎半是扶持半是拉,走得很快,遠遠的,還聽到那淒厲的詛咒。秋林看她的臉,白得驚人,在深夜裡如同透明一般,黑瞳無神,氣息也微細,得償所願之後難得一見的神采似乎在這時全都擊潰、煥散了。秋林有心擔心,勸道:“那賤人信口開河,娘娘還是不要去聽她。”雲羅也不回答。
蒔慧宮燈色如晝,皇帝著絳色紗袍,在燈下略覺煩燥地來回踱步。香吟採藍等一眾宮女都如臨絕境,戰戰兢兢跪於地下。雲羅走進來,連看也不看一眼皇帝,直接往裡面去。皇帝見她回來本已有了笑影,才放出的三分笑容卻這麼生生地扼住,默不作聲也就跟了進來。
雲羅把那秋香色折枝大花妝花羅衫脫下來,自取了一件蜜合夾紗袍來換上,皇帝見到她肩頭染了血跡,不禁“噯喲”一聲,緊趕兩步上來瞧,道:“這是怎麼了?”
雲羅冷冷地一閃,又教他落了空,皇帝眼瞅著她道:“這又是怎麼了,朕哪裡惹你生氣了?”雲羅固執地不發一辭,皇帝縮回了手,喚道:“香吟!”這聲音裡帶著兩分慍怒,雲羅臉色一寒,她換好了衫子,這會兒正把頭髮拆散,毫無預兆地生起氣來,就把一根玉釵擲到地上,一拆為二。
皇帝皺著眉頭,想她終於要爆發出來了嗎?皇帝雖也想過等錦瑟一死,她又拿什麼態度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又該怎麼樣繼續裝作一無所知,兩個人把這出戏究竟要唱到幾時?可是她越來越是明目張膽,把既定死罪的囚犯也能調進宮來,半夜出去見面,這膽子也太大了,終不能放任她這般下去,所以今天來此的目地,原也有看情形怎麼來拆穿她假象的意思,還擔心驚嚇了她,卻不曾想竟是由她先放棄這一層偽裝。
他禁止別人進入,神色不由嚴厲起來,沉聲道:“你究竟做了些什麼,值得和我生氣的,朕倒還想給你留著面子,你就敢和朕慪上氣了嗎?”自袖內取出一樣東西,啪地擲於地上,“你拿去看看!”
那是一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