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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淡心的興致霎時敗了三分,沉吟片刻,欲言又止道:“你……想開些。在好些人眼中,你已是佔了天大的福分……”

聞言,出岫目光仍舊散落在紙張之上,無言一笑。

淡心見狀,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暗誹自己不會安慰人,還強行多嘴。

“我一直是滿足的。”須臾,出岫才微微眨著長睫,朱唇淺笑看向淡心:“我只是不願去湊熱鬧,想靜心習字而已。”

案上搖曳的燭火映在出岫面上,更襯得她一雙倩眸盈盈如水、皎皎如月,那是一種溫婉而動人的特質,能令窗外夜景也黯然失色。明明是笑著的,也沒有分毫勉強的意味,可淡心只覺出岫那笑容十分寂寥,莫名地令人心底一酸。

淡心終是未再多說,只佯作不知,如常笑道:“也好,你最愛寫字。那我去玩了。”

“嗯。”出岫點頭:“可莫要喝醉。”

見淡心的鵝黃身影消失在門廊一角,出岫才默默扯下簾帳,將滿園月色隔絕在眼底之外,再坐回案前,提筆重寫那一個“月”字。

經過一年之久,她終於能將這個字寫好。“撇如匕首、捺如切刀、豎鉤細長、才得挺瘦”,他教導她的話,她一直記得。

只是,不知他還是否記得,亦或者,還能記得多久。

“在做什麼?”一抹清暉淺音喚回了出岫的神思。半敞的屋門再次被人從外頭推開,正是雲辭與竹影。

出岫連忙擱下毫筆,莞爾起身:“侯爺。”說不喜悅是假的,如此佳節,他能撇下闔府上下,屈尊來到丫鬟所住的院落裡,哪怕只是來看她一眼,已能令她動容半晌。

竟然愛得如此卑微。

此刻只見竹影已推著雲辭進入屋內,見主子抬手示意自己退下,便又退了出去,還將屋門從外牢牢關上。

“如此佳節,人月兩團圓,您怎會過來了?”出岫抿唇問道。

“如此佳節,人月兩團圓,我才應該過來。”言罷,雲辭已跳過這話題,看向桌案問道:“在寫什麼?”

“沒事,練字而已。”出岫淡淡作答。

話音甫落,只見雲辭已自行推著輪椅近前,執起書案上擱著的紙張,垂目望向滿紙的“月”字。

只這一個字,已令一年前的往事湧上心頭。只不過,如今一切皆已不同。雲辭心底又如何不明白,頓生柔腸百結:“出岫……”

“怎麼?”出岫強自笑問:“寫得不好?”

“豈會?”雲辭目不轉睛地瞧著紙上的字,想了想,又道:“今日你我小酌一杯?嗯?”

“您不是不喝酒嗎?”

“偶爾小酌,無妨。”

皓魄當空寶鏡升,雲間仙籟寂無聲。此時此刻,窗外隱隱可聞的絲竹都是物外之事,絕不會擾了兩人的獨處之情。

琉璃夜光杯的相擊之聲清脆悅耳,兩人交杯換盞,一飲而盡。

許是酒能壯膽,更能令人坦白,雲辭一杯飲下,只覺腦中一熱,試圖說些什麼:“出岫,我與夏家小姐……”

“侯爺。”出岫輕聲阻道:“今夜不提此事行嗎?”

雲辭握著酒杯沉默一瞬:“好。”再看出岫,依舊面色如常。

“你心裡可在怨我?”他還是忍不住。

出岫只垂眸嘆笑:“我沒有資格怨。如此不潔之軀,得您垂愛,已是天大的福分。”

“出岫!”雲辭嗔道。

“侯爺莫怪,是我失言了,自罰一杯。”言罷她已自斟自飲一杯,又道:“您身為離信侯,娶妻納妾、綿延香火,皆是無可厚非。我……從未怨過,只有感恩。”

“出岫……”同樣兩個字,反覆在雲辭齒間呢喃,每喚一次,意義皆不相同。方才是嗔怪,如今是無奈。

“說不讓您提這事,我反倒又提了。”出岫自嘲而笑:“不如說說您與小侯爺的相識經過?我一直很奇怪,您與他的性子天差地別,怎能要好至此?”

提起沈予,雲辭自然而然想到胎裡帶出的情毒。正思索著如何開口答話,卻見出岫臉色忽然一變,掩口乾嘔起來。

“出岫!”雲辭伸手想要去探,而出岫已反手拍了拍自己胸口,順下一口氣,道:“無妨,想是方才喝酒喝得急了。”

這一次,輪到雲辭變了臉色,連忙探手去捏她的脈搏,片刻,心中已是五味陳雜。

曾經多麼想要一個屬於她和他的孩子,如今終於等到這一刻。然而……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你已有快三個月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