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人說麗江就是香格里拉?”我狐疑地問道,“有人說它在麗江北邊的某地,有人說它就是中甸,而你好像說它是大理。通往香格里拉的路在哪裡?是始於大理嗎?”
她大笑起來,而後微笑著合攏伸展出的扇形手指說,“人們說雲南是香格里拉,因為它環境純樸,保持著民族的多樣性。所以,麗江也是香格里拉,至於中甸嘛,它也是。雲南各處都認為自己是香格里拉,要找到它們,就要沿著茶馬古道走。這條古道將指引你從大理到麗江,穿越虎跳峽,抵達中甸。沿途有許多神山。對居住此地的每個人來說,它們都是神聖的。”
“神山?”我不太相信地問,“什麼會使一座山變得神聖呢?”
“離開大理後,你會去麗江,玉龍雪山對納西人來說就是神聖的。去爬這座山吧,但山上很冷且難以逗留。麗江的水源來自玉龍雪山融化的雪水。人們向神山祈禱。所以,你可以說他們喝的是聖水,這是生與死的源泉。人們到山上去就是為了尋找‘死亡之愛’。”
“死亡之愛?什麼意思?”
“年輕的納西族男女相信雙雙殉情就可以共赴理想的第三界,他們相信另一個世界更加美好。”
我更加困惑了。覺察到這一點,楊麗萍的思路並未被打斷,她繼續說道,“然後經麗江北部前往瀘沽湖,那裡的摩梭人認為那兒就是香格里拉。女人們可以自由選擇情人,但從不結婚。摩梭人有點像藏族和納西族的混血。他們的生活非常自由,是一個母系氏族社會。由於婦女們可以生育,因此,財產傳給她們。她們認為自己是對社會有用的部分。在那裡,愛是十分自然的,因為規矩是婦女制定的。她們有著不同的信仰,她們認為愛是覺識的最高狀態,所以她們爭取愛情,而不用婚姻法律條文來約束它。”
“那麼香格里拉究竟在哪裡呢?麗江還是瀘沽湖?”
“中甸聲稱自己就是香格里拉。”楊麗萍看到我困惑的樣子笑了笑,“更高的海拔使中甸成了藏區,這裡的自然環境得到極好的保護。由於海拔高,在那裡生活十分不易。而正因為人煙稀少,所以自然環境也就得到了更好的保護。繼續往北走就是藏族人的神山卡瓦格博,深秋時分,人們到那裡去,能看到雪中生長的花朵、自由奔跑的犛牛和羊。那裡的人與自然之間毫無隔閡。”
“為什麼?”
“因為他們過著一種貼近大山的生活。當你貼近大山生活之時,你能更好地傾聽它們的語言,那是靈魂的話語。”她解釋說。
“這麼說有一種同神山對話的途徑了?”我狐疑地問道。
“如果你想聽到靈魂的話語,那麼我建議你去尋找那座山。”楊麗萍說道。她不再笑,而是伸出手指指向某個不確定的方向。
閣樓夢想
為了尋找神山,我首先去找藝術家葉永青(雲南昆明人,著名畫家,中國當代藝術家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開設了上河會館及創庫,曾在美國、德國、英國、新加坡舉辦個人作品展,是將昆明打造成為具有國際影響力的藝術場所的人物之一——譯者注)。我記得,他常常在昆明市區一排工廠倉庫的閣樓上消磨時間。葉永青已將這些倉庫改為了畫室、美術陳列室和咖啡店。我知道如果我午夜之後去找他,會在美術陳列室找到他,他要麼是在喝咖啡,要麼是在喝啤酒。
昆明的街道很空曠。一場小雨剛過,闊葉樹葉片的陰影倒映在街上的水坑裡。我乘坐計程車駛過水坑和一條小河,穿過擺有露天餐桌的街道,來到從街道岔出的一條小巷裡,但那裡除了工廠前面的圍牆以外,毫無特色。我跳下計程車,根據回憶尋找著葉永青的閣樓。至少要先找到藝術家們的社團才行呀。
我沿著工廠的平磚牆,邁入了漆黑的小巷,一路前行,聽到了笑聲。笑聲是葉永青發出的,他正坐在主畫廊的沙發上同嶽敏君和方力鈞一起喝著啤酒。嶽敏君和方力鈞是中國兩位著名的畫家,以繪製自畫像而聞名(畫面常是痛苦的頭或大笑的臉)。他們的作品在市場上售出了中國畫的最高價。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兩位畫家都剃了光頭。在中國與眾不同的藝術家中間,將頭剃成僧人的樣子似乎已經成為反主流文化的宣言。
在西方,藝術家大多留著長髮。20世紀80…90年代間,中國新興的藝術家全盤照搬西方,把頭髮留得很長。而現在,中國的藝術已透過商業手段被主流的西方收藏家、藝術館和博物館所接納,因此藝術家們也開始尋求獨立表達自我個性的途徑。於是,他們剃光了頭髮。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