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白剛不想解釋,他覺得在這裡大家都等著出工,幾句話解釋不清。
隊長向來脾氣不好,多年階級鬥爭的薰染,對成分不好的人更是不客氣。看白剛這樣一個勞改回來的人,讓市管會抓走了,不僅不承認錯誤,在眾人面前還一個勁地和他頂嘴,便氣不從一處來。大聲吆喝道:“別說了。縣裡早說了,你這個腦袋難剃,讓隊裡嚴加管教。告訴你,以後老實點。‘砍的沒有旋的圓’,你再會說也沒人信,沒罵人沒鬧事,你成分不好腦袋上又沒貼貼子,那麼多買糧食的為啥不抓別人單抓你?”
偏偏這天二愣去公社開會沒出工。其實白剛的家裡人都在場,昨天白剛一回來,家裡人都來打聽,這事早說清了。有人出來說幾句話解釋解釋也許就沒事了。但兩個哥哥都因為成分不好,又知道隊長的脾氣,出來解釋和他吵起來更不好,所以沒說話。大侄子白紀青性格內向,木訥寡言,遇見這種事,氣得嘴唇直哆嗦,心裡有話也說不出來。還有是一群孫子輩,年齡很小更難說話。只有小侄子白新三年齡不大,愣頭愣腦遇事敢說,對村裡事事都以階級劃線早就不滿。他叔為買點糧食不僅糧食被沒收還捱了打,心中更是憤憤不平。現在看隊長還要訓個沒完,便氣呼呼地說:“我叔就是沒有罵人,他聽別人跟市管會那個混蛋叫老萬,我叔以為他姓萬,叫了個老萬大哥,這就算罵他啦?”
人們一聽見說白剛傻乎乎地叫人家老萬大哥,都笑了。但是隊長卻沒笑:“叫他老萬的多了,叫個老萬就把事鬧那麼大,誰信哪?”白新三說:“就是嘛!他奪我叔的糧食口袋,我叔還想和他說好話,叫了個老萬大哥,一叫他就打,我叔想跟他說理,他越打我叔越叫老萬大哥,越叫他越打,我叔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覺得這人怎麼這麼不懂人事兒,後來乾脆把大哥也免了,直接喊老萬你為什麼打人?老萬打得就更厲害了。”說到這裡人們又笑了,姑娘們還笑得前仰後合。這次連向來沒有笑臉的隊長也笑了:“當著那麼多人老叫人家老萬,還虧捱打!”白新三說:“我叔剛回來,哪知道老萬是壞話?老萬打得厲害了,人群裡有些人看不公,便喊叫:老萬,你就是萬人恨,萬人罵。老萬覺得在眾人面前受了汙辱氣兒不出,就拿我叔出氣,這不事就鬧大了,這怨我叔?”
隊長又把臉一橫,收斂了笑容:“你們以後少惹事,你也一樣,別老是咋咋呼呼的。”他覺得白新三雖然把事情說清了,但是一個地富子弟,在眾人面前誇誇其談這像啥話?在全隊社員面前,哪能讓他們這道號的這麼神氣?所以還是得警告警告他。白新三不服氣地說:“我又怎麼了?怎麼咋咋呼呼啦?遇事總得讓講理吧!”
隊長翻了白新三一眼:“理?什麼是理?階級路線就是理!階級鬥爭就是理。”他本來還想說,“你們這道號的還總是理呀理的,哪有你們說話的份兒!”可是他往人群裡一看,和黑五類沾邊的,幾乎佔了一半,這話便沒有說出來。土改劃成分時雖掌握地富大體佔總戶數的百分之十,但由於寧左勿右,一般都超過百分之十。地富戶數雖少,但多是大家庭,土改後一分家,一戶就變好幾戶。貧下中農多是單門小戶,不少還沒成家光棍一個。幾十年以後,地富與中農貧農比例就大了。加上歷次政治運動,又出了不少反革命、壞分子、右派,文化大革命又整回家來一批叛徒、特務、走資派等等,原來說是黑五類,現在經常是說地、富、反、壞、右、資、黑(黑幫)。實際也說不清是黑幾類了。面對這麼多和黑字沾邊的人,隊長再好訓人,說話也不得不考慮考慮。所以想訓斥白新三的話也只能又咽回去。便說:“別說了,都幹活去吧!今天不分男女,全去長壠地捆玉米秸,趕緊騰地種麥子。”
《從囚徒到省委書記》荒村5(2)
今天說白剛這事,人們本來就像聽說書講故事一樣,聽得津津有味,坐在那裡都不想動了。往常遇到說笑正熱鬧的時候,隊長說讓幹活去,人們都是懶洋洋無可奈何地站起來。男的還要找人要點菸末,要張紙條,把煙末撒在紙條上,慢慢捲成個喇叭筒,準備路上慢慢享受。女社員尤其是姑娘們還要慢慢拍打拍打屁股上的塵土草屑,整理整理衣服,等男的走了她們才走。今天則大不相同,隊長一說捆玉米秸,人們都啊啊地喊了起來,一片歡呼聲。而且不管男女爭先恐後地往院裡一堆秫秸堆跟前跑。手疾眼快地抽那結實細長的秫秸,抽上幾十根迅速地捆成一捆,扛起就走。
白剛愣了一下,不知這是幹什麼,更不知道人們今天為什麼這麼積極。他大哥白樹勤說:“快去抱秫秸,要不拿什麼去捆玉米秸。”許多社員都跑了,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