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叢隱入林中不見。
他們走的是虎爪山左面第二峰,遠離殺聲震天的鬥場,到了一座古松林下,孤老兒突然靠在一株古松上,軟弱地仰天長嘆,他的慈目中,滾下了一串淚珠,說道:“今後,師父的苦心孤詣全付流水,楊玉琦一死,師父的冤屈已永無洗雪之時,師叔他老人家當年的精義,也將永遠帶進墳墓,唉!只怪我功力不如人,力不從心,無法替師父分憂。”
恨天翁默默地拍拍他的肩膊,良久方說:“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我們只好認命了,小老弟,看開些吧。老朽也自此告別,請代向令師問好。”
毒無常盯著孤老兒問道:“咦!這位老弟咱們似乎陌生得緊哩,可是論功力,你似乎比我無常鬼要高上三分,怎麼江湖中並未見你這號人物?請問老弟高名上姓,令師何人?”
孤老兒搖頭道:“班老哥請恕在下隱瞞之罪,此中牽涉甚廣,日後有緣,定當奉告。”
毒無常微笑道:“江湖忌諱甚多,無常鬼不會怪你。目下咱們還不能離開,得助那幾個女娃兒脫險,還有楊小哥一代英才,義薄雲天的奇男子,他雖死了,至少咱們得設法取上骸骨,為他建一座可供後人憑弔、永垂武林的墳塋,聊盡此心啊!唉!換了我無常鬼,八輩子我也不幹這種傻事。”
恨天翁苦笑道:“唯有傻,才會做人所不能之事。你該知道他祖父當年在回龍谷,是怎樣為友捨生,轟轟烈烈的事蹟,是如何可貴啊!至於那幾個女娃兒,有笑閻羅那老兇魔照顧,料亦無妨。想找楊小哥屍骨,別想。”
毒無常訝然問道:“為什麼?”
“那虎口穴乃是地火精英的出口,灼熱如焚,屍體在內不消一個時辰,必成焦炭,一晝夜可化飛灰。當年這兒是笑閻羅毀屍滅跡的所在,人一落穴,萬無生理。你以為有人敢下穴收屍麼?”
“如此厲害?”
“你敢是不敢?”
毒無常搖頭道:“無常鬼從不做這種傻事。”
恨天翁面色一正,說道:“老無常,你一生大概只有今天做了一次能見人的事,雖然你我事無始終,也不能不說已盡了全力。今後,希望你能放下屠刀,自去兇淫之念。不然,日後相見,咱們今天這段聯手情義,即將付與東流。”
毒無常也面色一正,說道:“今後,老不死你大可放心。人家楊玉琦也是人生一世,俯仰之間,可質天地鬼神。我班廷和也將從此收心,做些俯仰無怍之事,信不信由你。”
恨天翁伸出一隻大手,想拍他的肩膀。毒無常一咧嘴,錯開笑道:“老不死,你還沒有以氣隔物的能耐,可不能沾我這身極樂衣,青山永在,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他舉手抱拳一拱,獨個兒走了。
恨天翁也插好盤龍拐,說道:“古老弟,我們也該招呼邱、葛兩位小友啦!”
且說笑閻羅一行人的事。他在前開路,分水獸周嵐護衛著,姜、柏兩人後跟,菁華和飛虹斷後,逸電則攙扶著茜茵,緊躡著周嵐之後。
他們的身法迅捷絕倫,賊人雖說功力都夠高明,但比起他們來,差得太遠太遠了。
只瞬息之間,便到了東北山脊密林之外。後面死屍堆中,先前以罡氣和笑閻羅硬拼的黑衣人,正以絕頂輕功躡尾急追。後面,更有知命子和紅衣閻婆,星飛電射似的窮追不捨。
笑閻羅早年曾是虎爪山的主人,地形夠熟,一入林便向右折,進入林密雪深、怪石猿蹲虎踞的低地。
後面黑衣人已銜尾追入,相距不過十來丈。
前面怪石連綿而起,四面八方全是洞穴古窟,無數小山般的岩石,東一堆西一堆處處矗立,中間已無草木。這兒已到了中峰之右側,指爪相接之地。超越這兒,便是伸向谷下的虎爪,全是青石崖了。
驀地裡,前面飛起數聲“桀桀”梟啼,人影倏現。
笑閻羅傾轉身軀倏然止步,向後用傳音入密之術叫道:“由左側最小的石洞躲入,逢右則折,遇下即降,在裡面等我。快!”
喝聲一落,他向左側靠近小洞的老叫化子撲去。
原來前面一排巨石下,相距不到十丈,分列著三個相貌猙獰可怖,鬼怪般的三個男女老怪物。
中間灰衣人是個老太婆,身穿兩截綠花滾緋色襟邊衫褲,一頭銀髮梳了一個盤龍髻,鬢旁插了一朵緋色綢花兒。身材適中,十分朗健。可惜臉上太唬人,紅一塊紫一塊,鬥雞眼兒朝天鼻,兔嘴唇外露兩顆大板牙,雙耳招風,下顎向外翹,雞爪般的右手上,持著一條外門兵刃純鋼鉤鐮拐。
右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