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父文母口中的“表舅”是文清明在這所大學中工作的一個遠房親戚,據說文清明之所以能夠在這所大學就讀,他表舅居功不小。雖然文清明的高考成績不算出類拔萃,但至少也是中人之上,不至於貽笑大方。至於最後終於被這所本市的大學錄取,文清明倒沒有感到什麼特別高興,甚至有些遺憾——年輕人總希望離開父母,文清明不算一個例外。同時,對於父母口中所說的“需要照顧”才能就讀這所大學的說法,無論是真是假,文清明的心裡都不好受,即使有時候文清明會猜想為什麼這種照顧沒讓他到中大之流的學校呢?(人總是矛盾的,這又是一個人的劣根性。)
雖然文清明平日總是一副對什麼都不在乎,做什麼事情都不上心的模樣,可他究竟也是一個相當倔強的人,他想盡量靠自己,不想依賴別人。可是事實卻一再證明他的這種想法就是幼稚的時候,他的自信也在逐漸消減。
文清明忽然覺得,自己無論是什麼成長到什麼年齡都好,對於某些人來說,自己始終不過是一個還沒有長大,需要照顧的孩子而已。人該如何才能成長呢?這成為了文清明未來四年來致力於話劇發展的主要因素。
週日下午吃完飯,文清明匆匆坐車回到了學校。由於學校距離他的家只有一小時的車程,故此文清明每月都會不定時回家數次,享用一頓自家的飯菜之後,在週日下午再趕車回校。此舉自然引來宿舍中對於學校承包給某後勤集團的飯堂慘絕人寰的伙食耿耿於懷,懷恨在心的眾人無情的鄙視。文清明只是一笑置之。家的束縛讓人壓抑,但又有誰願意永遠徘徊在孤獨中?對於這種例行式的回家,文清明是從心裡喜歡的。
回到學校,716宿舍果然一如往時,是一個醉生夢死,燈紅酒綠之場所。只見沉迷遊戲者,細品後庭絲竹者,追趕劇集者,動漫發燒者,比比皆是,唯獨不見有在為數日之後的補考磨槍者。
“看完書了麼?這麼風流快活。”文清明輕輕踢了一腳謝偉亮。此公與文清明同病相憐,皆為墮落的樑上君子之流。只是此子生性樂觀,其豁達之態令文清明有時候也豔羨不已。
“不使驚!”謝偉亮頭也沒有回,“聽上屆的同鄉師兄說,一般的補考都不會抓人的。‘是是旦旦’(隨隨便便)就行了,不要太緊張。”
文清明本來便無心看那天書一般的程式設計習題,聽得謝偉亮這麼一說,正中下懷,“既然是這樣,還看個P書啊!”順手將自己的椅子拉過來坐下,袖子一卷,“讓我看看你這幾天苦練拳王的成果!”
得了謝偉亮的一句口頭承諾,文清明的心裡總算安定了不少,就好像是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退一步來說,即使稻草救不了自己,至少自己也能揪著這根稻草,讓它陪自己一起淹死。所以之後,文清明總算是安安心心地度過了開學的頭兩週,也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被學生稱為“補考周”的那一段黑暗的日子。
雖然這邊廂的蒙羞日夜宣告結束,可是文清明卻知道,還有另外一件事情的黑暗歷程才是剛剛開始。
那就是演藝部,那個所謂的話劇先驅團體。
在學校方面正式將該社團視同敗履般遺棄,正式將其納入非法組織一類之後,雖然仍然有為數不少的痴心如尾生者留下願意與之同生共死,但是畢竟有一部分曾豪言“但使吾在,不教此心易”者最終以“能力有限,恐成眾人之累”或者“邊防告急,非吾不能救也,雖不願亦不能不為”等等登堂而皇之的理由絕塵而去,其中以當初曾上臺發表過演說的“中流砥柱”居多。
在新學期的第一次例會上,文清明一眼便看出在座少了數人。雖然他對這些退出的人的做法不太認同,但是也還不至於反感,畢竟,尋求更好的出路遠離危險這是人的天性。一種先天的條件反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絕代佳人如楊玉環,在大禍之際依然難逃一劫,大唐的落難天子為了保命,最終還是丟棄了山盟海誓。試想貴為天子者也不能免俗,區區庶民有此舉動,正常。
講臺上的林酈採雖然風采依舊,但是神色中那淡淡的隱憂明眼人豈能不覺?雖然在上學期,林酈採放出了眾人可以自由離去的言語,也做好了思想覺悟,但想和真實感悟是兩回事。此刻見到往日的“中流砥柱”只餘下殘磚敗瓦,舊時的王謝府轉眼化作尋常百姓居,林酈採始終壓抑不了那種痛心。對於一個權力慾相當強的女人來說,這種打擊不能說不大。
“首先,很高興在座的各位同學能夠留下來繼續為我們學校初生的話劇事業努力。”林酈採潤潤嗓子說道,“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