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那人參養榮丸裡當真被人下了毒的話,此事一旦被查出來,王夫人斷然是要將這個罪名推到她頭上的。且不說是誰在這藥丸裡頭下了毒,單說她自己,如今雖是璉二奶奶的身份了,但日後倘若林黛玉做了寶二奶奶,這賈府裡頭便沒她什麼事兒了,只憑這一點,她便有下毒的理由,推都推不了。況這王夫人雖是她姑媽,看似謙和寬厚、與世無爭的樣子,其實最是老辣深沉、陰狠無情的人物,為了寶玉與她自己,犧牲一個侄女兒又算得了什麼。
想到此處,鳳姐兒悚然一驚,暗自尋思,這林黛玉若是再留在賈府之中,於她於自己,都是沒有一丁半點兒好處的。她若活著,只要賈母的一句話兒,趕明兒她做了寶二奶奶,便是她王熙鳳的死對頭了。她若死了,王夫人也定然要將這下毒之名推諉到她王熙鳳的頭上,說不定還要搭上一條命才行。故而這林黛玉無論死活,日後倒黴的都是她王熙鳳。如此一思量,鳳姐兒遂暗中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把這林黛玉弄出賈府才是正理兒。
☆、第十二章
同一日晚間,雪雁服侍了黛玉睡下後,替黛玉輕輕搖了小半個時辰的扇子,黛玉便安穩的睡著了。望著黛玉無憂無慮又甜美可人的睡容,雪雁暗自思忖,書上寫,等到了黛玉十三歲時,林如海便會在冬底來一封書信,說他病重了,要把黛玉接回去。只是這黛玉如今剛過十二歲半,而賈府中又是處處險象環生的,若真要等到冬底林如海來信,尚有大半年的時間,這可如何拖得起?況且眼看著黛玉與寶玉兩人,年歲漸長,賈母卻絲毫都沒有讓黛玉搬出去的意思,自己雖也曾對賈母再三提過,然賈母總是說:“不忙不忙,如今他們兩個都是我的心頭肉兒,我便是瞧著他們在我身邊才開心著呢,等過了春天再另做打算也不遲。”就這樣一拖再拖,轉眼竟已是三個春天過去了,卻依然還是住在耳房之內。不過所幸的是,兩人中間畢竟還隔著一個賈母的暖閣,故而外頭的風言風語,倒也不曾聽見過。
正想著,紫鵑輕輕走進屋,問道:“姑娘都已睡了,雪雁妹妹如何還不睡?”雪雁笑道:“今兒天有些熱,姐姐先睡,我過會子也就睡了。”紫鵑道:“我才從襲人姐姐那裡回來,聽襲人說,寶二爺不過一兩年間,就要娶親了。”雪雁頓時一驚,問道:“寶二爺要娶誰?”紫鵑笑道:“還不知,聽說老太太與太太已在考評各家子的小姐們了。我素日看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著要把姑娘給寶二爺的,只不知如今怎麼又要考量起別家的姑娘來了。”雪雁嘆了口氣,說道:“竟快別想著我家姑娘了,正經兒找別家的姑娘倒也罷了。我瞧著寶姑娘就很是不錯。”
紫鵑急道:“雪雁妹妹不想讓姑娘與寶二爺成親麼?”雪雁笑著說道:“罷了罷了!寶二爺見一個愛一個的,你當姑娘跟著他有好日子過麼?”紫鵑聽了這話兒,也笑道:“前兒在院子裡頭,遇見了寶二爺,見他正望著天上的一群鳥兒發呆,我便走去問他又在想什麼了,你猜寶二爺竟怎麼說來著?”雪雁問道:“他怎麼說了?”紫鵑道:“寶二爺說,‘你哪裡知道,我便是為著你們,把自己的這顆心,都要操碎了。’”
雪雁聽了這話,又好氣又好笑,問道:“寶二爺這又是操得哪一門子的心了?”紫鵑笑道:“寶二爺說了,‘都說你們女兒家是水做的,我們這些男人是泥巴做的。我自小身邊便是姐姐妹妹們的環繞在側,一個個都是美人兒天仙般的人物,倘若她們一不小心竟掉入了那泥潭汙溝裡,豈非是我沒能照顧周全所致?怎不叫我操碎了這顆心?’真真這話兒,若是從一個呆子嘴裡說出來的,倒也罷了!偏是那寶二爺,素日裡只見他丰神俊朗、玉面郎君的樣兒,豈不知犯起傻來,竟也讓人覺得哭笑不得。”
雪雁笑道:“姐姐不知,他正是這樣兒的一個博愛之人。但凡是個女孩兒家,在他眼底心裡,便都是好的。”紫鵑嘆道:“自古以來,男子皆如是。想那璉二爺,不也是如此麼,否則璉二奶奶那醋罐子的名聲兒,又是從何處得來的?只不知寶二爺對我家姑娘,究竟是有著幾分真心與痴情?”雪雁淺淺笑道:“憑他有多少的痴心,姑娘對他,可沒半點兒情意,姐姐便少替姑娘操心了。”說著,也不再去聽紫鵑說些什麼了,便翻身睡倒,用被子蒙了頭臉。心中卻在想著:果然再不能耽擱下去了,萬一賈母哪天真把黛玉指給了寶玉,豈非悔恨都已來不及了。如今老爺既然不來信,不如就自己寫一封信送去給老爺,詳述黛玉在賈府這邊的境況與遭遇,求老爺縱然無病也要寫一封信來,就說他病重了,一定要接黛玉回家,如此一來,應能徹底離了賈府了。
故而這雪雁,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