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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部分

“他倆國子學出身,入你太府寺也是綽綽有餘。”錢舒才強行壓抑住不耐:“你招些算學生,這些人出身低賤,該如何取捨你還不懂麼?”

出乎他的意料,錢持盈搖了搖頭:“太府寺不看出身……我只看本事,要經得住考驗才能任用……”

錢舒才聽得十分光火,怒而起身。

不看出身,只看本事?好個油鹽不進!真是嫁給了皇帝之後染了些矯情的毛病,從太后到皇帝個個沒有省心的,如今連長女也要為他添堵!

他本覺得這個事情挺簡單,只要同錢持盈說一聲,根本連商量都省了。他是戶部侍郎,只要她能按著他的意思,往太府寺安插幾人,國庫皇庫他都可以瞭然在心,並以彼此為槓,暗中做多少事!

他壓著怒火道:“你一介女流,懂得什麼?太府寺對為父而言十分重要,你就聽家裡的,將你兩個表兄安插…進去。你難道連父親的話,都不放在眼裡了嗎?”

他目光瞪過來,高大的身量遮擋了門窗透入的光,巨大的陰翳籠罩了錢持盈。

“我……我,”錢持盈慌了,她心頭劇跳,那纏繞於兒時的噩夢雖然已經是前塵舊事,然而面對父親時頭皮發緊的恐懼,依然揮之不去。

她手心全是冷汗,攥緊了衣袖。

猛然又想起德妃。彷彿謝令鳶以前在她耳邊說過……怕什麼,他雖然是你父親,但決定還是你自己來做。

他不能再把你怎麼樣了。

有後宮的姊妹在,何貴妃會幫你,麗妃會替你不平,宋婕妤會想辦法,韋女官會為你反駁,你怕什麼呢。

對了……不怕。曹皇后教了自己那麼久,遇事千萬不能慌亂。

她的眼前逐漸清明,依然聽得見自己心跳,不知是脖子還是手心有個地方突突的。但她又奇異地覺得很安穩,彷彿……再也墜落不下去了,就算站的很高摔下去,也會有很多雙手伸出,穩穩接住她。

“父親,”她小聲說:“這個事情,是我、我來主張,我不能聽家裡的。”

虢國公一怔,怒而上前一步。他呵斥道:“你這孩子,是進宮翅膀硬了不成!不看看你能身居九嬪之首的位置,是誰在背後撐著你!若沒有國公府,你什麼都不是!誰還會給你這個面子,讓你協理太府寺!”

錢持盈坐在席上,嚇得後退兩步,手撐在身後,黑葡萄似的眼中映出父親惱怒的面容,她嚥了口口水,又僵硬地搖了搖頭,腦袋似有千鈞重。

“陛下臨行前,將少府監託給女兒監督,是出於信任;太后娘娘讓女兒協理太府寺,亦是因女兒的……才能。至於宮中姊妹待我好,乃是出於眾志齊心。倘若沒有國公府,女兒進不了宮,也當不上昭儀。但,女兒不能因此,就不分是非,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女兒不能妥協。”

她前面說得磕絆,後面越說越快,盯著父親威壓的目光,舌頭沉重得近乎麻木。

虢國公簡直沒想到,這樣的一番話,居然是他的女兒說的,是她發著抖說的。她聲音越來越穩,身子越挺越直,目光不再躲閃,敢直直地看向他了。

他不禁心想,她在宮裡這幾年,是誰改變了她?誰給了她這種克服畏懼和自卑的勇氣?

“這件事,我說了算。”錢持盈抿了抿下唇,又重複了一遍:“我會任用,我看中的,有才能的人。”

她十分堅定地拒絕了父親,拒絕瞭如噩夢般纏繞她多年的,國公府的威壓。

虢國公愣神一刻,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心底彷彿有個聲音在說,不用勸了,這次她不會聽你的了。她會自己做決定了,再不依靠你、畏懼你、服從你。

自然是憤怒的,可更多是震驚,他一時心亂,拂袖而去,不知自己是怎樣走出書房,卻依稀聽到背後有個很小的聲音——

“我不害怕了……”錢持盈看著他的背影,小聲道。

她一遍遍地在屋內重複,不知是重複給他,還是自己,還是故去的陸氏和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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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熱鬧過後,難得冷清下來,除了承暉殿。

雖何太后下了歸寧令,後宮妃嬪可回府省親,但林寶諾並沒有回府上。她本來也沒同林家人見過幾面,何況在她深陷巫蠱案時,林家早忙不迭放棄了她。

靜坐在花園裡,一邊思鄉,一邊想到麗妃、錢昭儀她們在做的事,忍不住唏噓。她仍記得昔日她們互相看不慣的樣子,便禁不住想,自己在見證的,究竟是怎樣的奇蹟啊。

她曾經覺得謝令鳶的任務荒謬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