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祭拜回來的那晚,榮嬌覺得自己又做夢了,確切地說她並不清楚是身在夢中,還是旁觀了一場。
她看到的是一個女孩兒的成長。
小女孩兒蹣跚地學步,有模有樣的練武射箭,在馬背上騰挪自如,那稚嫩的眉眼一點點長開,只是幾個瞬間,就從走路跌跌撞撞的小女孩兒到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性烈如火,脾氣直爽,在後宮那種人精扎堆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甚至連她自己的母妃,都覺得她的性子太不討喜,向來待她甚是平淡。
她一直在練武練箭,學習各種技藝,彷彿只有這樣她才能找到自信,她越長越美,出落成美麗的少女,她不懂得何為藏拙,但凡與人比試,不論弓馬騎射,從來都是不遺餘力,不留後手,永遠是贏家,因此也愈發被人怕之恨之。
她沒有朋友,又嫉惡如仇,看不慣的太多,愛打抱不平,手段永遠簡單粗暴,又不懂得善後,故而不論是被她幫助的還是教訓的人,都不感謝與她。
哥哥樓滿許是唯一待她親近的……
她一直認為,即便全世界都是滿滿的惡意,哥哥也不會推開她。
夢境裡,榮嬌看著那個驕傲的少女,一路走得磕磕絆絆,她好象是天生的招厄體,總是會無意中偶然間碰到撞見各種不好的事情,宮裡的陰私,宮外的陰謀,不知怎麼就會被她撞見,偏她還不懂得躲避,一副幹壞事的不心虛,我幹嘛要心虛的理直氣壯。
她就象是一支射向南牆的箭,不帶一丁點的拐彎。勇往直前,在她的世界裡,沒有什麼叫委曲求全,更沒有懦弱退讓之說,撞到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這樣的性子……
與上輩子的自己截然相反,榮嬌忽然覺得很不可思議,是因為左右兩個極端。所以。才有了今生的交集?
殊歸同途,所以,她的執念才那麼重。重到死後也不肯放棄查詢自己的死因真相?因為她不相信哥哥會害死她……
如果是,她需要一個理由,讓自己徹底死心的理由。
……
一夜的長夢,瀰漫著淡淡的憂傷。滲著說不出道不明的酸楚,明明是明媚如陽光的女子。如火般熱烈,這一場生命,無比認真無比投入卻又如煙花般短暫,在最美綻放的瞬間。傾刻灰飛煙滅……
……
榮嬌呆呆地坐在榻前,看著窗外的天空,幾朵形貌怪異的雲朵。身不由已地飄在空中,時而被拉扯成長條。時而交疊粘合在一起,時而又各自分散。
唉……
幽幽地嘆了口長氣,說不出的悵然。
“怎麼了?”
從早上起來,玄朗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幾度欲張口詢問,終是咽回。等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是會說的。
悵然若失了一個早晨加半個上午,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先問了出來。
“……”
榮嬌抬眼看了看他,抿抿唇,她現在已經知道了,可是,要跟他說嗎?
不是不能告訴他,而是說了之後呢?
比起過往的仇恨,她更希望現下歲月安好……這樣,會不會太自私呢?這份自私會不會引發其他不好的結果?
她不能確定,也無法確定。
“……又做夢了?”
玄朗想不出還有別的原因會令她這副神不守舍的樣子,昨天還好好的,從昨晚到現在,並沒有發生任何可能引起她情緒變化的事情,大夏那邊沒有不好的訊息來,白彩虹也沒有來過,他一直在她的身邊,唯一他不能左右無法知曉的,也就只有她的夢境了。
而她不能在第一時間裡告知他的夢境,定然有著令她為難的內容,而這為難的,多半是會與他有關……
玄朗不認為西柔過往的皇子公主會與自己有糾葛,唯一可能的是,她夢到了樓滿袖的舊日恩怨,而這個恩怨,與如今的西柔當權者有關,仇怨難報。
“我知道樓滿袖仇家是誰了……”
榮嬌有些踟躕,但在他清明溫和的眼眸注視下,知道自己別想矇蔽過關,原本還猶豫不決的話,立即就脫口而出了。
“哦,”
玄朗一副瞭然,微挑了挑眉,直接替她說出了答案:“是太后授意的?”
按時間算,不可能是樓立勳,若是其他人,即使位高權重,比如左相右相之類的,她也不會這般遮掩,豈圖瞞下真相。
她應該知曉得清楚,如果要報了樓滿袖的仇,她才能一勞永逸,那麼即便是貴及人臣,雖然有難度,卻也不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