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坎達爾麾下的每一位英雄的英魂都追隨他而去、化身成為了思念體。而現下這些士兵卻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從者——那是往生者惡德的投影、因充滿惡念的魔力而現於常世的亡靈。
伴隨著河魔快速的溶解,不斷有新的亡靈自濁氣中生出,浮現在河面上,人數越來越多,簡直就像是一支來自冥界的軍隊。
而當河魔幾乎完全解體時,其堆積的殘肢之中突然炸開一道神光。
濁氣四散,海魔僅剩的殘軀在不斷暴漲的熾烈光輝中被轟為灰燼;直至光芒消散,方現出其中立著的一道人影。
厄伽手握提亞馬特、站在業已枯萎的海魔殘軀之上。
黑色長髮在魔力形成的颶風中獵獵飛舞,黑英靈雙眸綻起幽暗的紅色光芒。
甲冑碰撞的鏗鏘之聲在寂靜的河面上擴散開來;
圍繞著她的死靈士兵們一圈一圈、次第單膝跪下。
眾多死靈之中,唯有一人出列。身軀無質的亡靈行走於水面上,步履間魔力的弱風將腳下的水面激起一道道漣漪;儘管面龐籠罩著死氣、無機質的雙眸空洞駭人,但仍可依稀辨認出這名將軍服色的亡靈生前矯勇的風采。
小豆怔然地看著這名亡靈行至自己面前。
如同以往一般,他安靜地單膝跪下、以手觸控她的腳背,伏低了頭顱。
她張了張嘴,輕聲喚道:“……以摩?”
亡靈沒有回應,只是跪在那裡。
歷經千萬年冥河之水洗練的忠臣亡魂早已失去了情感和回憶,僅僅由那份執著的追思所驅使的殘像;唯一餘下的,便是那份追隨於王的本能。
怔忡地注視著面前的亡靈許久,她終於緩慢地閉上眼、開始收束魔力。
未遠川的黑霾漸漸消散。
……
眼前的情景充滿了不真實感。
失去了施展魔術的能力的魔術師,也無非是個可憐而脆弱的普通人類,甚至要更不中用一些——一隻翅刃蟲咬住了遠坂時臣的右眼,劇痛之下時臣搖搖晃晃、靠在了欄杆上;他裝飾華麗的文明杖脫手滾出,明豔的紅寶石沾上了塵土和主人的血跡。
雁夜微微顫抖了一下。體內的魔力從剛才起漸漸恢復了流動,時臣還沒有死,甚至隨時有可能在魔力恢復後進行反擊。兩人的從者都在戰鬥,他不能冒險。若要撤離,現在是最佳的時機。
被刻印蟲噬咬的身軀已經到了極限,能夠保持神智已經是奇蹟了。雁夜思緒混亂地考量著,但雙腳卻不聽使喚、慢慢地朝著時臣的方向挪動。
不對。一直以來他在面對時臣時不斷地失敗,導致自己慣性地懼怕著他。
雁夜倏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一直以來都想著拯救別人的自己……從來都沒有想過拯救自己的方法。
……他需要克服這恐懼。
他需要證明自己付出的努力並非徒勞。
他哆嗦著從褲袋中摸出一把小刀,來到了時臣的身邊。
臉頰鮮血淋漓,時臣緊閉雙眼、死死地扳住臉上的翅刃蟲。與這悽慘的模樣相比,他之前那副倨傲優雅的魔道者姿態簡直成了笑話。
雁夜感到惡質的快意在胸口膨脹。
已經不是吝惜令咒的時候了。時臣鬆開刻著聖痕的手,想要召喚從者援護——
他剛剛準備發聲,便感覺到胸口突如其來的涼意。
小刀刺破胸膛,鮮血汩汩湧出!雁夜仍在加力,在時臣劇烈的掙扎下和他一同栽倒在地!
時臣身體痙攣著伸手空抓,直到握住了一段冰涼的物體。
而正在此時,未遠川上空的黑霾終於完全消散,城市星點的燈光熒熒地透過了河面的薄霧。
時臣在瀕死之際,終於感覺到了重新在體內奔流不息的魔力。身為魔術師修煉至今的技藝,幾乎是攜刻在本能之中、在這流淌的血液裡的。
時臣在瞳孔渙散前握緊文明杖,施展了最後一次魔法。
“Intensive einscherung。”
劇烈火光沖天而起,瞬間包裹了兩人的身軀!
……
靜立於建築穹頂之上的吉爾伽美什靜靜注視著下方天台明豔的火光。
言峰綺禮沉默地站在他身後。
直致死亡,時臣也無從知曉自己的弟子和從者從頭到尾地觀看了這場戰鬥、更不會知曉他們直至最後一刻也不曾伸出援手。
吉爾伽美什勾起一抹有些疏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