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見到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就有說不清的預感;不是沒想過她哥會去臥底,可究竟出於何種原因才會派他去?
何況,一開始就稱他失蹤也實在不是他們的作風。
瞿承琛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萬一上頭說他是叛國,哪一天命令他擊斃……他的心裡必定好過不了。
他能對犯有叛國罪的摯友下手,可那是溫綿的兄長,他仍舊沒能有十成的把握。
溫綿望著默不作聲的中校,心中驟然而起的壓抑感,讓她眼眶有些紅,“我知道,你有很多顧慮。”
男人的心也是肉做的,他上回為了副隊落淚,就已讓她覺得與他更親近了些,瞿承琛也不是時刻都架在那兒的。
“你的職業很崇高,我以你為榮,可我也承認,害怕見到你離家。每一次訓練、軍演、任務,我都跟著提心吊膽。”
溫綿的坦誠總是在不經意間感動瞿承琛,他理解地靜靜聽著,攬住她的肩膀。
“但我不會因為這些‘原因’,要求你離開英刃、離開部隊。”
她承認心底有自私作祟,哪一個做妻子的不希望丈夫遠離災難。
她不是不夠愛他,所以能夠壓抑心底的惶惶,任由他在槍林彈雨中搏命。
而是太在乎他,即使這夜夜難寐的折磨幾乎要將她擊倒,要讓她崩潰,她也說不出一個字來阻止。
“誰說你要求的。”瞿承琛是冷冽果斷的性子,老實說,這麼看著辦卻不知該如何辦的事兒,實在是難得碰上這麼一回,“這是我做的決定。”
溫綿的黑髮垂下來碰著手臂,她的神情惆悵而真摯,“我還記得在丹東,你和我提及連城叔離開英刃的原因,那時你的樣子已經告訴我,你永遠都捨不得走。”
瞿承琛在部隊的這些年,是最熱血的青春,也是最艱苦的拼搏歲月,而他的一身軍裝,他對戰友的感情,甚至是對英刃的那一種熱愛,已如血液或空氣,佔據著他的人生。
要讓他離開特種部隊,等於是將曾經那銘記在心間的國恥與容耀,整個從他生命中剝離出來,這對他來說實在太殘忍了!
“我不想讓你煩這些,不想讓你為了我,放棄你的信仰。”
溫綿專注地說著,日光將男人的線條勾勒的清清楚楚,他是白楊,昂揚向上地生長。
“你就站在那兒,讓我追上你,因為我想往更高的地方走。”
人們說,句號要畫在,句子最漂亮的地方。這裡卻顯然不是瞿承琛所抵達的終點,他還有太長的路沒走下去。
中校黑色的眸子牢牢地看她,低低的語氣有些無奈,“我們之間的身份,還是會讓你覺得累?”
溫綿搖了搖頭,她覺得不是這樣的。
其實可以涉足他的世界,在他的生命中佔據那麼重的分量,這已全是始料未及的驚喜,她再滿足不過。
“只要你為了我,有過這個念頭,我已經心甘情願……可以等你一輩子。”
瞿承琛心頭一震,控住她的肩膀,沉聲:“溫綿,我不想你除了等,還是隻能等。”
“那麼就沒有別的原因了,我就是……做不到。”溫綿勉強地笑了笑,眼淚卻滑下白皙的臉龐,她堅持著觀點,“我做不到。”
要讓他捨棄全部的夢想,她怎樣都不可能辦得到。
“何況你答應過阿祥的,你忘了?”
用畢生的時間為他所愛的國家,譜寫輝煌。
他沒有忘。
只是太過在乎她,已經超出一個軍人原本應該劃定的界限,沉迷、迷惘、執著專。制或者慌亂……他已經為她破了無數的記錄。
甚至擔心如果不顧一切去追逐他的信念,那會給她造成怎樣的重擔,他們的愛情會不會分崩離析。
他甚至不確定,能不能應付得來某些處境。
可是,溫綿卻這樣明確給出答案,她就想要這樣的他。
那時瞿承琛選擇與她結婚,這其中的過程輕易地讓人驚訝又順理成章,現在想來,他們是太合拍,有些事冥冥之中早已註定。
“我要怎樣做,才能補償你?”
手心替她擦去眼淚,中校的聲音在冰涼的空氣緩慢砸開,溫綿腰部被他大力鎖住,他看清她含著水光的眼睛,一根根細長的睫毛,微微翕動。
“最好不要受傷,然後,拒敵於國門之外。”
溫綿說著,被男人溫熱的手掌再度抹去眼淚。
他是不是知道,她有多麼的崇拜與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