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自己看上去很開心,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沒有眼淚真好,起碼可以在分別的時候顯得不那麼傷心。
他心裡感謝毛不思,也自私的感謝把全部夢境放出來的小鬍子叔叔,無論鬍子叔叔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他都圓了自己的一個夢,亦有著更多孩子的夢需要他去完成,心中偶爾出現的念頭再度被壓了回去,甚至為自己產生幫毛不思找到鬍子叔叔的念頭而感到羞愧。
小孩攪動手指,眼神不停的在馬明義身上打量,最後心一橫,躥到毛不思眼皮子底下,他抬著頭,指著馬明義認真道,“姐姐,你知道我為什麼能這麼快找到這個叔叔嗎?”
快到都沒有給毛不思反應的機會。
“你要告訴我。”這是個肯定句,毛不思蹲下身子與他平視。
“他的身上有道口子,裡面會發光。”這是最近在鬼界流傳起來的,那道口子不是出在身體上,而是靈魂上,不停的吸引著它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觸碰他,可碰到了又感到灼熱疼痛,詭異到令他們嚮往亦覺得可怕。
“口子?”毛不思心中一震。
“死去的張爺爺說,他在二十年前也曾見過這麼一個人,後來就消失了。”小孩說的皆是他流浪的這段時間,東一耳朵西一耳朵聽到的。至於二十年前那個人是誰,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掙扎在鬼邪中的幼年馬明義,“最近一段時間才又出現。”小孩指著馬明義,“就在他背後,看上去,缺了一塊。”
小孩不曉得毛不思這種捉鬼師看不看得到,但作為鬼魂,他可以,這極快的幫他鎖定了目標。
小孩看著毛不思,她瞧上去有些失神,緊握著降魔杖,好似在記憶中翻尋著什麼。
說完該說的,小孩才再度撲向陳旭芳,他抱著她的脖子,因怕弄痛她而沒有用力氣。
“媽媽。”他開口喚了她一句。
“嗯。”陳旭芳應著。
“媽媽。”
“嗯。”
“媽媽。”這個稱呼任憑他小孩怎麼喊也喊不夠,陳旭芳的手輕拍著他的後背,那瞬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她最珍貴的寶貝,比她摸著家裡的包包還要溫柔。小人有樣學樣,也抬手拍著陳旭芳,每每要碰到她,就收了所有力量小心的放上去,他靠在她的耳邊,小嘴一張一闔。
接著陳旭芳聽到硬物落地的聲音,原本背在毛不思包裡的泥偶娃娃突然掉了出來,隨著清脆的碎裂聲,玉葫蘆抖動著,懷裡的人兒倏忽間化為一道青光消失在眼前。
陳旭芳還儲存著原有的姿勢,她聽到他最後的聲音,那麼小,嬌滴滴的,他說:媽媽,這個世界裡,我只愛你。
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安靜的遊樂場裡只留下失魂落魄的三人。
☆、陽光正好番外
城郊的墓園裡一片蕭瑟; 西北角新增了一座小小的墳墓,黑色的墓碑方方正正; 沒有名字沒有照片。
前面擺著束帶著露水的梔子; 陳旭芳把梔子扶正,又擺了些甜絲絲的點心; 素白的手才小心的撫摸上墓碑,許戀戀不捨的掏出自己帶來的禮物。
“喜歡嗎?我挑了好久的。”紅色的絲帶隨風飄搖; 禮物被輕輕轉動發條; 叮咚的樂曲便傾瀉而出,這是一隻十分漂亮的八音盒,彩色的棚頂下; 幾隻小木馬相互追逐著旋轉。
墓碑沒有回答她。
一曲終了; 便再擰動發條,秋風吹亂了她的頭髮; 許久陳旭芳才再度開口; “媽媽要離開了。”
她坐在墓碑旁自言自語; “要去好遠好遠的地方,不過你別怕; 媽媽一定會常常回來看你。”
這座城市曾經生她育她; 有著太多她不堪回首的過去。那晚之後; 她常常在想; 她活了二十多年,到底在追求些什麼,她求不到愛; 便求錢,求好多好多的錢。可到了最後,大夢初醒,才驚覺,世上最愛她的人早就被她親手扼殺了。
那個和她留著相同血液,那個至今沒有名字,那個她還沒好好看看他就消失的孩子就像一把匕首,突然在她心上戳了個窟窿。
那是她最後一次吃陳婆婆鋪子裡的菠蘿包,菠蘿包早就涼透,硬硬的,她忽然覺得它一點也不好吃,她也一點都不開心。菠蘿包的幸福魔法就這麼消失了,在那個朝霞微暖的清晨。
童年爸媽不住地爭吵,年少母親毫無預兆的跳樓自殺,孤身一人去醫院拿掉孩子,努力工作卻被老闆娘惡意炒掉,絞不出水電費去餐館刷盤子,第一次為了錢去親近不喜歡的人,第一次買得起名牌包包,每一次,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