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會、鄧艾先後被殺,成都無主,軍民大亂,恣舞血刃。太子劉璿、漢壽亭侯關彝、大將張翼、皆死於兵亂之中,魏將死者,亦有數百。旬日後,賈充兵到,出榜安民,成都方寧。賈充留衛瓘總鎮成都,自將後主舉家遷洛陽。時有尚書令樊建、侍中張紹、光祿大夫譙周、秘書令郤正、殿中督張通等人相隨,廖化、董厥稱病未出。
建寧太守霍弋,聞後主被遷洛陽,素服望北大哭三日。諸將曰:“既漢主失位,何不早降?”霍弋淚曰:“山水隔絕數千裡,未知我主安危,若魏以禮待之,舉城而降猶未晚也,若我主受辱,主辱臣死,豈可降乎?”眾將以為然。於是,使人往洛陽打探。
曹魏景元五年,春三月,東吳各路人馬聞蜀已亡,遂收兵還師。吳主孫休臨朝,中書丞華核奏曰:“吳、蜀唇齒相依,唇亡則齒寒,臣料司馬昭必乘勢伐吳,乞陛下儘早提備。”孫休即詔命陸遜之子陸抗為鎮東將軍、領荊州牧,守沔水口;左將軍孫異,統兵守南徐;老將丁奉總督兵馬,沿大江屯兵數百營各相呼應。司馬昭聞報,不敢輕進。
劉禪至洛陽,司馬昭當眾責之曰:“汝荒淫無道,遠賢失德,理當斬殺。”後主驚得面如土色。眾臣奏曰:“蜀主雖失綱紀,幸早歸降,當赦其罪。”於是,司馬昭封劉禪為安樂公,賜絹萬匹,僮婢百人,月給用度。子孫封侯者五十餘人,隨臣皆封列侯,令將黃皓押赴市曹,凌遲處死。建寧太守霍弋,聞後主受封,遂率眾而降。魏兵大至雲南,太守關索與鮑三娘戰死殉國,百姓念其恩德立廟以祀。
是日,劉禪至晉公府謝恩。司馬昭設宴款待。昭先以魏樂宴前,諸蜀官不悅,惟劉禪喜。司馬昭換上蜀樂,眾蜀官皆淚下,惟劉禪喜形於色。司馬昭側身謂賈充曰:“人之無情,竟至於此,縱使諸葛再生,亦不能保之。”乃問劉禪曰:“公思蜀否?”劉禪隨口曰:“此時樂,不思蜀。”少頃,劉禪離席。郤正隨至廊下曰:“主公切不可言不思蜀,若晉公再問,可悲淚回曰:‘先父墳塋,遠在蜀地,哀心向西,無刻不思。’晉公聞之,必放主公歸蜀。”劉禪牢記入席。酒至半酣,司馬昭又問曰:“此時思蜀否?”劉禪乃以郤正之語回答,欲淚無悲,力閉其目。司馬昭曰:“安樂公之言,似郤正之語也。”劉禪忽開雙目曰:“此正是郤正所教之語。”司馬昭及其左右皆大笑。自此,司馬昭深喜劉禪之坦誠,再無猜疑。
眾文武以司馬昭收川有功,欲尊其為王,遂表奏魏主曹奐。曹奐不敢不從,即封司馬昭為晉王,並追諡司馬懿為宣王,司馬師為景王。司馬昭之妻,乃王肅之女,生二子:長子司馬炎,字安世,人物魁偉,長髮垂地,聰明英武;次子司馬攸,字大猷,性情溫和,恭儉孝悌。因司馬師無子,過繼司馬攸以續其後。司馬昭常曰:“天下者,我兄之天下也。”故爾,欲立司馬攸為世子。山濤諫曰:“廢長立幼,違禮不祥。”賈充、何曾、裴秀亦諫曰:“長子聰明神武,超世之才,人望極茂,且天表如斯,非人臣之相也。”司馬昭猶豫未決。太尉王祥、司空荀顗又諫曰:“前代有鑑,廢長者多致亂國,晉王當讓私情為天下計。”司馬昭遂立長子司馬炎為世子。
鹹熙二年八月,襄武縣天降異人,身長二丈有餘,腳印三尺二寸,白髮蒼髯,身著黃衣,扶藜頭杖,自稱民王。於市大呼曰:“天下換主,立見統一。”如是三日,忽然不見。眾臣入王府告曰:“此乃晉王之瑞也,殿下當戴十二旒冠冕,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駕六馬乘金根車,封王妃為王后,立世子為太子。”司馬昭大喜。回至後宮,正欲用膳,忽中風不能語。
次日,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空荀顗等諸大臣入宮問安。司馬昭病危,口不能言,手指太子司馬炎而薨,時年五十五歲。何曾曰:“當先立太子為晉王,然後治喪。”眾臣擁戴,司馬炎遂即晉王位,封何曾為丞相、司馬望為司徒、石苞為驃騎將軍、陳騫為車騎將軍。諡父為文王。九月,葬崇陽陵。
大喪已畢,司馬炎召賈充、裴秀問曰:“曹操曾雲:‘若天命在我,我為周文王矣。’果有此事乎?”賈充曰:“曹操深受漢恩,恐落篡逆之名而出此言,意教曹丕為天子也。”司馬炎曰:“孤之父王,比曹操如何?”賈充曰:“曹操雖功蓋華夏,然民懼其威,後曹丕繼業,賦稅甚重,東西驅馳,未有寧歲。我宣王、景王累建大功,廣佈恩德,天下歸心。至我文王,吞併西蜀,功蓋寰宇,豈是曹操可比哉?”司馬炎曰:“曹丕能紹漢統,孤不可紹魏統乎?”賈充、裴秀再拜曰:“殿下正當法魏代漢,築壇受禪,佈告天下,登位大寶。”司馬炎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