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為大趙若要長興,當學秦國之術。然秦國之術乃行霸道。五行屬火,缺水相劑。易焚,故此其術可行。其道卻不可行。大趙若要長興當水火相濟,王霸並參,禮法並重方可。
大王如今勸桑麻、興農事其實正是行秦國之法,然勵百工、助商賈卻是分力之行,國之力難聚,民雖眾卻分散百業,四處乏人可用,何談興兵?兵不興則只可為富,難稱其強。他rì君不在,若所繼非賢,富可長富乎?即使依然可稱富庶,強敵一至,萬事皆為雲煙。
更何況大王興商尚可稱富國之道,官家參與其事卻是自毀社稷,其一,商賈如雁,冬去chūn來,朝廷行其事爭其利,商賈何堪?實非興商之道。其二,君子秉政,家國得安,政商絕非一途,官員參與商道,久之必會沾染商家之惡習,逐利而行之下貪墨之風豈非十倍百倍於今?何談家國之安,倉廩之豐?家國不安,倉廩乏用實為自毀之道。臣狂悖之言,望大王以齊國為戒!”
說著話荀況堪堪起身莊重的向趙勝拂下了禮去,半天都沒有直起身來,始終保持著九十度的大禮形象。他這番話比剛才更加露骨也更加讓人感覺不可思議了,一席連改動都不用改動就能寫在簡牘上的一番長篇大論實在是……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
趙國興商是一向的習俗,早就不知道多少年了,荀況這番話大談趙勝興辦官營錢莊不對好歹還有那麼一兩分為商賈們爭利的感覺,但明言應該向秦國那樣抑商,商人們怎麼可能答應?一時間滿廣場之中議論聲大起,不少人已經下定決心,如果趙勝當真被荀況說動了,他們就得跳出來大加反對和抵制,反正趙國和伱荀況理想中的秦國不是一回事,商賈影響力極大,只要大家眾志成城,大王都得好好考慮考慮,伱荀況算老幾?
不過趙勝沒有吭聲,這些議論暫時就只能在私下,總不能莫名其妙的跳出來對他大家笞伐,人家大王什麼都沒說,伱們就去惹他,要是當真把這個好脾氣惹急了,就在這學宮小小的一畝三分地上,難道都不想活了?於是乎雖然議論聲依然大作,但眾人的目光卻又再次集中在了趙勝身上。
“荀祭酒這些話實為誠言,不過……趙國和秦國終究不一樣。”
在萬眾矚目中,趙勝終於再次開了尊口。這句話讓在場的商人們緊張起來的心絃多少放鬆了許多,可還沒來得及暗呼慶幸呢,荀況卻微微起了起身,笑呵呵的說道:
“不過以臣愚見,興國之道卻是相同的。”
這番話一出,滿場之中頓時又是一陣大譁,不少人暗自想道:荀況這傢伙難道活膩歪了?伱說什麼商人重利,難道不知道為了得利,商人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麼。別看大王對伱禮敬有加,別人不敢明著收拾伱,但伱也要小心些家裡的窗戶。
在紛亂的吵雜聲中,趙勝笑吟吟的盯著荀況看了許久,卻沒有接著回答什麼,而是抬頭向周圍撒目四望了起來,他目光所及處,紛亂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半晌過後等整個廣場再次寂靜,趙勝才重又望向荀況笑道:
“想家國之事而不顧己身,荀祭酒實為君子也。只是荀祭酒看到了麼……”
說著話趙勝抬手向四周的人群指了指,這才又笑道。
“這就是趙秦最大的不同之處。當年秦國商君變法為何得以推行,並非如荀祭酒想的那麼簡單,除了秦孝公支援以外,還有一個‘勢’字相助。如果沒有這個字。不論秦孝公如何支援,商鞅變法也難以成事。
商鞅變法之時,魏國為大,但當時魏惠王東侵西奪為各國所恨,向北欺凌大趙,向南威懾楚國,其東又與齊國爭勝,雖然強大。魏惠王卻非明主,先失了商鞅、後失了孫臏,已成強弩之末。故此桂陵之戰、馬陵之戰之後國勢大衰。
那時候魏國陷於山東各國紛亂之中,無暇西顧秦國。所以秦國並無外患,秦孝公才能一門心思變法強國,後來趁魏國大敗於齊國,趁機奪回河西之地,重又佔據崤函險阻護國。即便如荀祭酒所說那樣殺戮過重,引起混亂,也不必擔心他國相伐。此正是勢,荀祭酒想過沒有?”
“就是呀。強秦在外,伱有種亂一個看看。”
“大王把話挑明瞭。還不是說咱們商賈……”
“唉,別提了。大王這些並非什麼好聽話。”
……
趙勝的話頓時引來了再一次的紛亂議論,不過這一次大家還真沒什麼膽量高聲喧譁出來。彼此都不是傻子,誰還能聽不出趙勝這些話還是在附合荀況“商人逐利”的意思,說好聽點是為了家國的穩定,說不好聽點那就是在現在的天下形勢之下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