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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聽到有誰在說話。但她已經知道,這世上再無南安米爾勒一城。伴隨其死亡的,有無數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好人,

壞人。

“簡,阿歷克斯,肖恩,梅,桑伯爾……”她默唸小隊成員,這些人俱為她所殺,俱因她而死。

她又因為疼痛的折磨而睡去,再醒來時,溫斯特知道這次她又將活下去。她在醫院,周圍盡是白色,是一種沾染了灰塵和死氣的白色,被單潮溼而又粗糙,天花板低矮,溫斯特覺得寒意透徹骨髓。

這和高熱還有屋外的大雪無關。

這裡沒人會因為她是一個殺人者而審判她,溫斯特環目而視。因為和她同處一室的,在不斷死去,呻吟還有腐爛的均是殺人者。

這裡也沒有人會因為她拯救了整個王國而高聲歡呼。

王國不會因為一場戰爭滅亡,也不會一場戰爭的勝利而永恆。

十五日後,除了因為感染而截去的右小腿偶爾造成溫斯特平衡上的困難以外,她已經可以一整天躺在病床上望著牆角的黴菌。

冬日的陽光從牆上未砌好的縫隙裡陰慘慘地滲進來,似乎也帶著灰色,照見浮塵。

不斷有人死亡,又不斷有人被抬來。

老占星術士從內部得知南安彌爾頓的爆炸,再花了一點錢和一點關係,終於找到溫斯特,又在三日過後來看她。

他的學生躺在床上凝視著黴漬斑斑的灰牆發呆,瘦弱,蒼白,靈魂中的火焰已經燃成為灰燼。

儘管不願承認,溫斯特在實驗室的工作已經無可取代,如果他們倆先前關於特種金屬的想法,能被溫斯特所設計的實驗所驗證,那麼未來十年的特種金屬研究的方向都將為此改變。

“我帶了你的手稿。”老占星術士將手稿遞給溫斯特,皺著眉頭打量四周:“你應該……。”

老人停頓了,望著拿著手稿趴在床邊乾嘔的學生沉默了一會,嘆了一口氣。

“……回去看看艾米莉吧,她裡家似乎也有什麼事,離開地很匆忙。”

老占星術士將手中裝有金幣的袋子放在溫斯特的床頭。“我向軍部替你申請了一個月的假期。”

本來他是想要把溫斯特弄回實驗室去工作的,但是不知為什麼無法開口,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或許以後該讓溫斯特多做些小松餅,老占星術士心想。

溫斯特回家的那天下著雨,從飛艇渡口到小鎮的道路泥濘不堪。

冬日的雨最可惡,既沒有夏季豪雨的暢快,也沒有春雨的輕柔,只有比雪更為沉重的陰沉溼冷。

像所有剛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兵一樣,她提著簡單的行李,蹣跚著機械地在泥地裡邁步。本來只要花上半天,甚至快步追趕老占星術士時不到三個鐘點的旅程,她整整走了一天。溫斯特本能找到其他更為便捷的方式,比如搭乘一輛短途馬車,可她沒有這樣做。右腿的傷口裡進了水,膨脹開來,死死地卡住了下面的金屬支架,疲憊的歸鄉者開始還能感到疼痛,可是不久之後就只有冰冷的麻木感,是藉此來懲罰自己麼?溫斯特也不知道。

將近夜裡十點的時候,她終於到達了鎮子。鎮子如同離開前一樣,狹小凌亂,路上鋪著特地避免馬車打滑的碎木屑,更顯得骯髒。牆角下泥漬斑斑,街燈以一種毫無光澤的灰白亮著。

她疲憊不堪,渾身溼透,軍大衣像灌滿了水銀一樣沉重。溫斯特不願打擾或許早已睡下的母親,亦或者出於對“舅舅”等親戚的反感,她決定今晚先在鎮上的旅社休息一晚。

又或者她只是單純地害怕再見到艾米莉。很多歸鄉的旅人想必有和她一樣的感覺,他們會一連好幾天在家門外徘徊,直到自己鼓起勇氣來,或者落荒而逃。

旅社老闆亦未認出她來。

最近前來住宿的軍人逐漸增多,大部分都如溫斯特一樣,疲倦,沉默,帶著簡單的行李和銳利的眼神。旅社老闆知道招待這些人最好的方法,是大廳熊熊的爐火。如果對方還能夠大方一點,則再送上熱水和麵包,這些便很是足夠。

大廳壁爐的右側有一小塊沒有足夠光線的空隙,旅客們都不自覺地將其避開。付了半個銀幣,吃了一點乾麵包,將大衣脫下來掛在椅背上晾乾,溫斯特坐在其中覺得比在別處安心,幾乎在爐火溫暖的熱浪中睡著了。

旅店外的雨聲似乎逐漸停了,朦朧中,溫斯特聽到旅社老闆和幾個本地人在吧檯前打牌聊天。

“想到老爺三個月前還在這裡和我們一起打牌,就有些傷心。”

“是啊,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