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笑意掠過狄安娜的嘴角,使她的嘴角有了月光照在無感覺的東西上的那種生命的反光。
“我比任何時候都滿意,夫人,”雷米回答,“懲罰壞人,這就是行使天主賦予的神聖特權。”
“聽,雷米,聽!”
狄安娜側耳聽了聽。
“您聽見什麼聲音嗎?”
“我覺得好像是街上有馬蹄聲,雷米,我們的馬到了。”
“很可能,夫人,因為離它們應該到的時候相差不多了。不過,現在,我要打發它們回去。”
“為什麼?”
“它們不是再也用不著了嗎?”
“我們不去梅里多爾,雷米,我們去弗朗德勒,把馬留下。”
“啊!我懂了。”
現在輪到這個僕人的眼睛露出高興的光芒了,這高興的光芒只可能跟狄安娜的微笑相比。
“可是,格朗尚,”他繼續說,“我們把他怎麼辦?”
“格朗尚需要休息,我已經對您說過。他留在巴黎,變賣這所房子,我們再用不著它了。不過您要把自由還給這些可憐的無辜的動物,我們因為需要,讓它們受了不少痛苦。您說過,天主會拯救它們。”
“不過,所有這些爐灶、曲頸顫、蒸餾器怎麼辦?”
“既然我們買這所房子的時候它們就在這兒,我們走了以後,別人看見它們在這兒,又有什麼關係?”
“可是這些粉末、酸、精呢?”
“燒掉!雷米,燒掉!”
‘那您離遠點。”
“我?”
“是的,至少戴上這具玻璃面罩。
雷米遞給狄安娜一具面罩,她罩在臉上。接著他用一大團羊毛捂住自己的嘴和鼻子,拉動風箱的牽繩,把炭火燒旺。等火燒旺以後,他把各種粉末倒上去,爆出一陣陣劈里啪啦的歡快的響聲,有的噴出綠色的火苗,有的冒出像硫磺一樣的青灰色火星。那些精倒上去,非但沒有把火澆滅,反而像一條條火蛇似的升到煙囪裡去,同時還發出像遠處打雷的隆隆聲。最後,全都燒光了。
“您說得對,夫人,”雷米說,“現在如果有人發現這個地下室的秘密,這個人就會想到一個鍊金術士在這裡住過。今天,人們還燒死巫師,可是對鍊金術士是很尊敬的。”
“況且,”狄安娜說,“如果燒死我們,雷米,我覺得,那也是公正的。我們不也是使用毒藥的殺人犯嗎?但願我走上柴堆的那一天,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任務,比起別的死法來,我並不更討厭這種死法。古代的殉教者大多是這樣死的。”
雷米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從女主人手裡把小瓶子接過去,小心翼翼地包起來。這時有人敲臨街的大門。
“您的人來了,夫人,您沒有估計錯。快,您先上去,答應一下,我來把活門關好。”
狄安娜照著他說的做了,在這兩個人體裡存在著同一個念頭,因此很難說是誰支配誰。
雷米跟著她上去,然後按了一下彈簧,地下室又關上了。狄安娜發現格朗尚在門口,他給吵醒了,來開門。老頭兒等他知道女主人即將動身以後,這一驚可真是非同小可。女主人把動身的事告訴他,不過沒有說她去哪裡。
“格朗尚,我的朋友,”她對他說,“雷米和我,我們要去朝聖,這是好久以前許下的願。您對任何人也別提起這次出門的事,對誰也別洩露我的名字。”
“啊!我發誓照辦,夫人,”老僕人說。“但是,總還能再看到您吧?”
“當然能,格朗尚,當然能。如果在這個世界上不能見面,難道在另一個世界還不能再見嗎?不過,順便提一下,格朗尚,這所房子對我們沒有用了。”
狄安娜從大櫥裡取出一疊字據。
“這是證明產權的證書。您可以把這所房子出租或者賣掉,從現在起一個月內,如果找不到房客,又找不到買主,您可以扔下它不管,回梅里多爾。”
“如果找到買主,夫人,我該賣多少錢?”
“隨您的便。”
“由我帶回梅里多爾?”
“您自己留著吧,我的老格朗尚。”
“什麼!夫人,這麼一大筆錢?”
“當然。您盡心竭力伺候我們,難道我不該這樣報答您,格朗尚?而且,除了我欠您的債以外,我不是還應該償還我父親欠您的債嗎?”
“可是,夫人,沒有契約,沒有委託書,我什麼也不能做。“他說得對,”雷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