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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差役答應一聲,當時數一數十打畢,狄公復又怒道:“本縣一秉至公,神明感應,已將細情明白指示。難道你獨怕閻王,當殿供認,到了這縣官堂上,便任意胡言麼?我且將實據說來,看你尚有何說!你丈夫身死傷處,是頭頂上面;女兒藥啞,可是用的耳屎?這二件本縣何從知道?皆是陰曹來的移文,申明上面,故本縣依法行事,將這小女孩子治好。你若再不承認,則目下要用官刑,恐不能半夜三更,難逃那陰譴了。不如此時照前供認,本縣或可從輕治罰。”這派話早已將周氏嚇得魂飛天外,自分抵賴不過,只得將如何謀害,如何起意,如何成奸,以及如何藥啞女兒的話頭,前後在堂上供認了一遍。狄公命刑房將口供錄就,蓋了手印,仍命入監收禁。

當時將湯得忠由捕廳內提出,申斥一番,說他固執不通,疏於訪察,“因你是個一榜,不忍株連,仍著回家中教讀。徐德泰雖未與周氏同謀,究屬因奸起見,擬定徐德泰絞監候的罪名。畢順的母親,同那個小女孩子,賞了五十千錢,以資度活。”吩咐已完,然後退堂,令他三人回去,這也不在話下。

單表狄公迴轉書房,備了四柱公文,將原案的情節,以及各犯人的口供,申文上憲。畢周氏擬了凌遲的重罪,直等回批下來,便明正典刑。

誰知這案件訊明,一個昌平縣內無不議論紛紛,街談巷議,說:“這位縣太爺,真是自古及今,有一無二,這樣疑難的案情,竟被他審出真供,把死鬼伸了冤枉。此乃是我們的福氣,地方上有這如此的好清正官。”那一個說:“畢順的事,你可曉得麼?”這一個說:“胡作賓為華國祥一口咬定,說他毒害新人,那件事,格外難呢!若是別的個縣官,在這姓胡的身上,必要用刑拷問,狄太爺便知道不是他,豈不是有先見之明麼?而且六里墩那案,宿廟燒香,得了夢兆,就把那個姓邵的尋獲,諸如這幾件疑案,斷得毫髮無訛。聽說等公文下來,這畢周氏還要凌遲呢,那時我們倒要往法場去看。”誰知這百姓私自議論,從此便你傳我,我傳你,不到半月之久,狄公的公文未到山東,那山東巡撫已知這事。此人乃姓閻名立本,生平正直無私,自蒞任以來,專門訪問民情,觀察僚吏。一月之前,狄公因開棺驗畢順的身屍,未得畢順的治命傷處,當時自請處分,這件事上去,閻公展看之後心下想道:“此案甚屬離奇,豈能無影無蹤地便開棺相驗,無非他苛索貧民,所欲不遂,找出這事,恐嚇那百姓的錢財。後來遇到地方上的紳士,逼令開棺,以致弄巧成拙,只得自請處分。”正擬用批申斥,飭令革職離任,復又想道:“縱或他是因貪起見,若無把握,雖有人唆使,他亦何敢開棺相驗,豈不知道開驗無傷,罪幹反坐?照此看來,倒是令人可疑,或者是個好官,實心為民理事雪冤。你看,他來文上面,說私訪知情,因而開棺相驗。究或聞風有什麼事件,要實事求是辦理的,以致反纏擾在自己身上。這一件公事,這人一生好醜,便可在這上分辨。我且批:‘革職留任,務究根底,以便水落石出。俟兇手緝獲,訊出案件,仍復具情稟覆。’”這批批畢,迴文到了昌平,狄公遂日夜私訪,得了實情,現已例供實情詳復。

這日間立本得了這件的公事,將前後的口供推鞫一番,不禁拍案叫道:“天下真有如此的好官,不能為朝廷大用,但在這偏州小縣,做個邑宰,豈不可惜!我閻某不知便罷,今日既然曉得,若是知而不舉,豈非我蔽塞賢路!”隨起了一道保舉奏稿,八百里馬遞,先將案情敘上,然後保舉狄公乃宰相之才,不可屈於下位。

此時當今天子,乃是唐高宗晏駕之後,中宗接位,被貶房州,武則天娘娘坐朝理政。這武后乃是太宗的才人,賜號武媚,太宗駕崩,大放宮娥,她便削髮為尼,做了佛門弟子。誰知性情陰險,品貌頗佳,及高宗即位之後,這日出外拈香,見了這個女尼,心上甚是喜悅。其時王皇后知道高宗之意,陰令她復行蓄髮,納入後宮,不上數年,高宗寵信,封為昭儀。由此她便生不良之心,反將王皇后同蕭皇后害死,她居了正宮之位。以後便宣淫無道,穢亂春宮。高宗崩後,她便將中宗貶至房州,降為盧陵王,不稱天子。所有武則天娘娘家中的內侄,如承嗣、三思等人,皆封為極品之職,執掌朝政;而將前頭先皇的舊臣諸人,即如徐敬業、駱賓王這一班顧命的諸大臣子,託孤的元老三公,皆置之不用。其時武則天娘娘,日夜荒淫無道,中外騷然,把一個唐室的江山,幾乎改為姓武。而且武則天娘娘,自立國號,稱為後周……種種惡習,一筆總難盡述。所幸者有一好處,凡是在朝有才有學之人,她還肯敬重十分。閻立本知道這武后娘娘為人敬賢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