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拿這草給孩子吃,結果把個三歲時就會背詩千首的聰明小神童給吃傻了,說是現下就記得吃喝,人都認不齊全。縣裡幾位大夫正打算著聯名上告官衙把那個道士按枉害人命的罪名抓了呢……”
桂枝低著頭恭敬答話,字字咬得清晰。
作為謝氏指派的管事娘子,她才不會無的放矢跟五房的一個粗俗奶媽子較勁。做下人的,講究的就是為主分憂,若不是謝氏前兩天得了報,就決意借這事煞煞五房的威風,桂枝才懶得跟朱媽媽鬧一場。
不過,卻是自己大意,五奶奶出手依舊如幾年前一樣狠辣,那幾棍子打得真是棍棍到肉。暗數著身上的傷痕,桂枝端正跪著,一隻眼皮抽了抽。
“俺去看過西灣那帶看過吃這苦玄草治好的孩子,二三十個,一個挨一個的,都看過!反倒是城裡有身份的人家找名醫,好了的不多,拉到城外埋的孩子卻不少!俺覺得這治病的草藥還分個屁高低貴賤呀,能治好……”
“媽媽!”,杜氏急急地喊了聲,止住了朱媽媽滔滔不絕的插話。
完了!估摸著又給小姐添亂了。朱媽媽咂了咂舌,伏著不動了。
謝氏放下帕子,冷冷地看了看老實跪著的朱媽媽和桂枝,緩緩地開了口,“怎麼說?我覺得雲姐兒好了,估摸著也是因為前面王大夫開的方子起了效,跟這草沒關係。想想,其他孩子用著名醫開的方子,雲姐兒吃著一錢不值的野草,讓五弟知道,還道是我們覺得雲姐兒不金貴,所以在可勁兒地糟踐,把毒藥餵了她……”
謝氏的話正說著,周曼雲一個急竄從杜氏的懷裡滑下了地,兩隻小手徑直地伸出,捧起了桌上的白瓷小碗。在幾個女人的大呼小叫聲中,咕嘟咕嘟地大口喝著藥湯。
“雲姐兒!這藥有毒!”,衝來最快的卻是一直象個透明人坐在邊上的二伯孃高氏,可她也只抓住了一個空空的碗邊。一碗藥,半碗進了周曼雲的肚子,另半碗在拉扯中撒在了地上。
曼雲鬆開小手,抬著眼望進了一雙帶哀含驚的眼裡。
前世養大自己的二伯孃,從來就是這樣綿善到讓人不忍。周曼雲感激地向著高氏笑笑,轉過臉對上大伯孃謝氏,卻揚起了秀挺的眉,“大伯孃,我自個兒覺著我是喝這藥喝好的!我信我娘!”。
“這藥有毒!”,謝氏居高臨下盯著曼雲,肅殺冷冽。若是前世,只要謝氏一瞪眼兒,自個兒就會跪下請罪吧?
曼雲輕輕一笑,挺著小胸脯,站得更直了些。“我信娘是為我好,她給我毒藥,我也喝!”
“好孩子!”,杜氏從身後緊緊抱住了周曼雲,好一會兒,才在曼雲的耳邊輕聲哽咽著,“娘從來沒覺得你不金貴,你是爹孃最重視的寶貝,旁人胡說的,你不要信……”
雖然杜氏剛才一直鎮定坐著,但實際上也只是強撐著給婆婆還有幾個妯娌看的。
本來不過是兩個下人打鬧的事,可謝氏不問起因不問過程,一開口就只問藥。杜氏就立馬明白了,處置朱媽媽是虛,實實在在要追問的是她擅自拒領公中給家中生病孩子統一配的藥,讓朱媽媽自採草藥的罪過。
還好女兒信自己!杜氏的眼角一彎,所有委屈一掃而空,緊緊地摟住了周曼雲柔軟的小身子,暖意融融。
周曼雲反攬著杜氏的後背,她明白杜氏她搶著喝藥後為何如此激動,正因為明白,她的臉上也暈了一層羞愧的粉紅。
周曼雲敢喝藥,不完全是出於母女情的力挺。她早就知道這湯藥用的苦玄草,正對了自己的病症。此前杜氏和朱媽媽喂她喝這個,曼雲還以為她們用的是早就有人試過的驗方。
前世離亂缺醫少藥,為了活命,即使世家大族也沒少按著民間土方自行挖草撿藥。這副草藥,她從前也擺弄過,試喝過,也大著膽子餵給了被丟給自己伺候的病危女孩。
按當時的所知,苦玄草用得再過量,也不會致死致傻,只不過是會視中毒程度或多或少影響人的記憶罷了。對大人來說,忘了事是不得了的,前途經濟可能就此終了,確實算是毀盡一生。但小孩子記憶本就淺,用卻無妨,忘記的慢慢再教就是了。
景朝初立時,那個喝了這藥痊癒的病危女孩,被開國皇帝封了慶陽郡主,不照樣活得有聲有色。
周曼雲的身子總不會比皇帝的孫女兒來得金貴吧?故作嬌怯,周曼雲嚶嚀著躲在杜氏的懷裡,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嘲諷,蓋住了滿心的苦澀。
她倒是在這會兒又想通了個問題。前世裡周曼雲一直覺著自個兒是個笨人,記事晚,幼年之事一點印象也無,特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