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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烏孫局勢迫在眉睫,霍光無奈下,只得做了退讓,接受蕭望之為特使。在霍光退了一步的情況下,劉詢也做了更大的退步,答應了霍光的要求,出兵西域。兩方第一回合的鬥爭,看上去還是霍光佔了上風,逼得不願意動兵的皇帝都動了兵,但是,霍光卻高興不起來。

霍成君私下裡勸解霍光:“爹,皇上只不過命蕭望之去做特使,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官職,爹爹何必為此不開心?霍家的敵人少他一人不少,多他一人也不多!”

霍光苦笑:“你也和外面的人一樣,認為我沒有重用他,是因為他在小事上忤逆了我?你爹爹是如此心胸狹隘的人嗎?”

霍成君吶吶地說:“女兒錯了!難道別有隱情?”

“蕭望之是人才,不要說經史子集,就是兵法律典,他都能倒背如流,也許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能考倒他,皇上一見他,驚為鴻儒,一點不奇怪,我當年也是這般反應。”

“此人竟然如此有才華?”霍成君驚異。

“我當時心生敬仰,立即將他留在身邊,決定歷練一番後,委以重任,但是時間長了,卻慢慢發現此人原來是個紙上談兵的趙括,而且他外表清高自詡、目下無塵,骨子裡卻好名重權,還一點都不肯承認。”霍光淡笑,“朝堂不但不是個纖塵不染的潔淨地,反而是個汙穢重重的骯髒地,只有兩種人可以在這樣的地方成就功業,一種是心性堅貞,無慾而剛的人,這種人如白蓮,身在汙泥,卻絲毫不染,雖然結局常常會很悲慘,但是卻會留芳千古;還有一種人則心思通明,表面上處事圓滑、手段狡詐,內心自有自己的行事原則,這種人像泥鰍,身在汙泥中,卻絲毫不被汙泥所阻,反倒來去自如,甚至化汙泥為己用,是匡扶社稷,治理國家的大才。像蕭望之這樣的人覺得自己是前者,可是他的清高自詡下深藏的是懦弱貪婪,治國一定會誤事。我阻止皇上重用他,怕的是他誤了國家,皇上卻以為我是害怕這般有‘才華’的人將來會制衡住我。”霍光的目中全是憂慮,再加上過早蒼白的頭髮,讓人覺得他顯得越發老了。

霍成君聽得發愣,看著面前的父親,心底的感覺很奇怪,每一次,當她以為她已經看明白了父親時,就會發現,還是沒有看明白。父親究竟是狠毒,還是善良?究竟是忠臣,還是奸臣?究竟是重情義,還是性涼薄?究竟是貪戀榮華的權臣,還是心性堅忍的智者?

雲中歌 雲中歌(三)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2)

父親是第二種人嗎?她小聲地說:“父親,你忘記說第二種人的結局了。”

“第二種人的結局?”霍光溫和地凝視著女兒,笑了,很久後,他眺望著遠處說:“有的能全身而退、有的被粉身碎骨,不過,我想他們並不在乎,只要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結局如何,他們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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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霍光就領著霍禹、霍山、霍雲和霍成君去長安城外的霍氏宗祠,祭奠先祖牌位。

非節慶、非清明、非親人忌日,霍光的舉動在外人眼中未免奇怪,不過霍禹他們早就習慣。自小到大的記憶中,父親高興時,會來宗祠,不高興時,也會來宗祠。宗祠裡烏黑厚重的木門,氤氳繚繞的香火,似乎可以讓父親一切的心緒都平靜。

他們只是猜不透,父親這次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朝堂上的一切都很順利,按理說應該是高興的,但青煙繚繞下父親的面容,卻有辨不分明的愁鬱。看似在笑,可瞧仔細了總覺得笑下揹負了太多東西,連一貫鎮定從容的父親似乎也覺得難以負荷。

祭奠了祖先牌位,一行人到廂房休息。

因為不是正式的祭奠,霍光自己雖不吃葷腥,但並不禁子侄食用,所以霍山聽說剛從山中打了一隻鹿,忙命人架爐烤肉。

兩個丫頭挽著袖子,拿著鐵箸翻烤鹿肉,兩個婆子在一旁煨酒。霍禹、霍山、霍雲圍著爐子,邊吃酒,邊說笑。霍光倚在暖榻上,一邊啜著清茶,一邊聽著後輩們的笑語。霍成君嫌煙火味重,所以遠離了爐子,坐在霍光下首。她手中把玩著個酒盅,默默沉思,酒冷多時,她都沒有察覺。

“成君,你在想什麼?”霍光問。

霍成君臉色有些蒼白,往霍光身邊坐了下,輕聲說:“爹爹,就這樣放過雲歌了嗎?”

女兒的執念竟如此重!霍光暗歎了口氣,“雲歌現在無足輕重,如今朝中局勢不明,沒有必要為了她,和孟珏勢不兩立。”

霍禹捕捉到“孟珏”二字,立即揮手讓丫鬟、婆子們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