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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天使“妹妹不乖打屁屁”贈送的平安符。
090城裡人下鄉(三)
八冬縣夜間的街道一片漆黑,兩隻燈籠只能照出三五步的光暈,幸好縣城的客棧也很近,步行十來分鐘,他們就到了客棧。
客棧門口的門楣上掛了一隻白熾燈,因為電壓非常不穩定,燈光忽明忽暗的閃爍。即便是這樣,也能給人很大的希望,這並不是蠻荒之地,還有文明的燈光。
正如雷家家主所說,他們八冬縣雖然窮困偏遠,可是家裡也積攢了一些上海的報紙,和那個繁華鼎盛之地上海,也是有一些往來溝通的。
八冬縣的客棧裡就住了幾個上海來的藥商,本地盛產一種玄參,外表類似帶皮烘乾的紅薯,是一味用處廣泛的中藥。
錢主任走進客棧,告訴店家做幾碗芝麻醬拌的熱麵條,這是一種味道很好的本地食品,他們的土話叫熱乾麵。
店家趕緊點頭答應。
錢主任走到客棧的院子正中,看見西側的幾間廂房亮著燈,很喧鬧,是吆五喝六的吃酒猜拳聲。
店家賠笑著解釋:
“那邊也是你們上海城裡來的貴客,是招工的。”
藥商李四將兩隻手插在黑布棉花袍子袖口裡,衝著那邊的廂房呸的一聲吐了唾沫,低聲罵道:
“騙子”
又回過頭來,衝著錢主任露出討好的笑。
燈光恍惚,錢主任走進客房,看不清楚臉色。
藥商李四跟著他進門,大概是因為慚愧雷家大宴上的提醒做的不夠到位,李四又開始詳細給他講解那些上海來的招工客。
紡織業是一個很大的行業,又因為民國裡,風氣開放起來,紗廠的工人三天兩頭的鬧罷工,鬧遊行。
紡織業的老闆們對這種自由工人也很頭疼,乾脆大比例的用起了包身工。
包身工是一種半奴隸性質的制度,包工頭到偏遠農村或災區去誘騙農民,將他們的未成年子女騙去城中當工。
做這一行的老闆嘴巴都很利落,能把一根稻草都說成金條:
“住的是洋式的公司房子,吃的是魚肉葷腥。一個月休息兩天,我們帶著到馬路上去玩耍。”
“嘿,幾十層樓的高房子,兩層樓的汽車,各種各樣好看好用的外國東西……”
“老鄉,人生一世你也得去見識一下啊!做滿三年,以後賺的錢就歸你啦,我們是同鄉,有交情。孩子交給我帶去,有什麼三差兩錯,我還能回家鄉嗎?”
可是事實上,他們住的確實是洋房,但是一間房子裡能塞進幾十個人。上海的景緻確實繁多,但他們兩點一線,上工的路上都要被押送,防止逃跑。
至於吃的,那真是豬食一般,胡亂熬煮出來的。穿的,衣衫襤褸都不足以形容的破舊。
包工頭騙過來的工人,付出的身價極低,一般都是承包三年十五個銀元,最多也才三十個銀元。
這些工人每天被押送去工廠做工,一個月就能掙八個到十二個銀元,錢都落盡了包工頭的腰包。
煤炭墨條都不足以形容那些包工頭的心肝之黑。
每個包工頭所帶包身工的人數,也就表示了他們的排場和財產。少一點的三五十個人,多一點的帶到一百五十個人以上。
排場大的包工頭,不僅可以放債,買田,造屋,還能兼營茶樓、浴室、理髮鋪一類的買賣。
他們代替包身工到工廠裡和老闆談薪水待遇,直接放狠話給工廠老闆:
“不聽話的,你只管打,打死了,我們過來負責燒埋。”
包身工人命都送進了別人手裡,僅僅是因為資訊不對稱。鄉間人懵懂。
工人的事,錢主任聽的早就不能再聽了,他擺手制止了藥商李四的介紹。店家把幾碗熱乾麵送進來,噴香的芝麻醬攪拌,又撒了一些鮮紅的辣椒末。
錢主任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上床後蓋幾條被子,依舊是沒有半點熱氣兒。
錢主任後來遊歷廣闊。去過北冰洋,訪過南極洲。
他說,八冬縣的冬天是很冷的。
身邊的人湊趣的解釋說,因為那邊不南不北,不如南邊溫度高,又不像北方一樣有暖氣,空氣溼度又大,所以陰冷蝕骨。
第二日,雷家的家主帶著叔伯晚輩一干人等過來拜訪,錢主任擺宴招待他們,酒席談笑之間,就寫定了幾張聘用藥廠顧問的合同。
錢主任喝到臉皮通紅,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