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盡是蕭晴的臉,有時淡淡地微笑,有時挑釁般勾起一邊唇角,有時若有所思地沉靜,有時開懷大笑……她的表情,在此時清晰得如同昨日。
但這樣的表情,這樣好似受了傷的表情,他沒有見過。她那時究竟看到了什麼,讓她露出這樣的神情?
陸川來到那座公園,門是關著的。
重重地喘息了一陣,他走到公園的圍牆,攀爬上牆壁的凹槽,然後一躍跳入公園。
那座橋,是哪裡?
陸川在空無一人的公園內快步走著,右手拿著那張照片。林地、亭臺、鞦韆架……他在黑暗中一一走過,然後來到水池前。無風的水面上架著那座木橋,在夜色中寂靜。
陸川喘著粗氣,溼冷的空氣吸入肺部,撥出時變為熱的煙,一下下隨他的喘息消失在眼前。
他走上那座橋,站在蕭晴曾經站過的位置,然後抬頭向前方看去。
片刻後,陸川蹲坐在橋上,彷彿失去力氣。他後仰著大口喘息,靠上橋的欄杆並伸直一條腿,拿著照片的手搭在另一條曲著的膝蓋上。
他垂下頭,聽見自己的心跳沉重而急促。嘴裡撥出的白煙在眼前變得朦朧,模糊了視線。
陸川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怦——怦怦——
煙花在此時打出短暫的絢爛。在夜空的黑幕上閃爍五彩斑斕,一朵朵盛開,然後墜落。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在歡呼。在鞭炮和禮花聲中,時間跨入又一個年度。
而他,依然靜靜地坐在那座橋上,彷彿睡著一般一動不動。手中的那張照片,在夜風中微微顫動。
片刻後,陸川起身立在橋頭,將照片放入胸前的口袋,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幹什麼?”電話那邊傳來冷冷的聲音。
陸川抬頭看了看天空中不斷綻放的煙花,平靜地說道:“如果這次她依然選擇我,我不會再放棄。”
他的語氣不急不緩,但堅定如宣誓。
咔——蕭翟瑞狠狠掛上電話。
“誰來的電話,讓你語氣這麼臭。大過年的……哈哈……”鄧卓顏一邊看著小品大笑一邊抽空問了一句。
蕭翟瑞的臉色依然陰冷,“沒事。晴晴在幹什麼?”
“你耳朵有問題嗎?聽不到她在練琴啊!”鄧卓顏瞪他一眼。
蕭翟瑞這才注意到屋子裡有琴聲,時斷時續。他從沙發上起身。
“你別去吵她啦。那孩子最近情緒不對。”
他回頭看她一眼,然後笑著說道:“我只是端牛奶給她。”
蕭翟瑞從廚房拿出熱的牛奶,來到蕭晴的房門口。
門是關著的,並且上了鎖。
蕭翟瑞微微皺眉,他這個女兒什麼時候喜歡鎖房門了……
“晴晴,開門。”
“什麼事?”蕭晴開啟房門。
“喝杯牛奶早點休息,別彈琴了。”蕭翟瑞走進房間,將牛奶放在床頭櫃上。
“好。”蕭晴淡淡地笑了笑。
老爸的體貼,難得一見。若不是馬上就要動手術,她也不太可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思及此,蕭晴不禁抿唇一笑。相信她老媽會以為,這是因為她上次因低血糖而暈倒,所以他才這麼重視她的身體健康。
“還有事嗎?”看到蕭翟瑞沒有離開的意思,她不禁問道。
“你和陸川……分手了吧?”
蕭晴唇邊的笑容隱了去。
“是啊。”她輕聲說道。
“嗯。”蕭翟瑞轉身走出房間,並帶上房門。
蕭晴勾起一邊嘴角笑,然後端起那杯牛奶仰頭一口飲盡。
第9章(2)
轉眼間,已到了二月二十三日——動手術的日子。
這一天,蕭晴很早就來到醫院進行一系列檢查。在確定腎臟配型合適後,她躺在移動的病床上被推進了手術室。仰面看著醫院走廊的窗外,陽光難得的明媚。是個好兆頭,蕭晴如此想著。
從手術技巧上考慮,進行活體腎移植的手術難度比異體腎臟移植更為複雜,一方面要保證供體的完整,同時要確保供體的安全。而且是兩臺手術共同進行,對上臺醫生間的配合及手術時間的把握都要求很高。
因此,她的主刀醫生是陽南醫院的首席腎病專家;而蘇雲君則是由蕭翟瑞主刀。躺在手術室裡,她在睡著前看見了那醫生從容的笑臉。
蕭晴進行了全部麻醉,於是這一覺睡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