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他只好擱下書,望著張居正道:“我說太嶽兄,你像個陀螺似的轉了半個時辰,難道不暈嗎?”
“才半個時辰?”張居正吃驚道:“時間怎麼過的這麼慢?”
“你是關心則亂。”沈默笑笑道:“坐下喝點水,放鬆點,別這麼緊張。”
“不該你事兒,你當然不緊張。”張居正一屁股坐在沈默面前道:“你根本不知道,趙部堂在老師那邊的地位,說頂樑柱都不誇張。”
“頂樑柱是徐閣老自己,趙部堂還擔不起。”沈默淡淡道。
張居正沒法否認,只好訕訕道:“反正是頂重要的,要是他真的被拿下了,以後誰來抗衡嚴黨?又要回復一家獨大的局面了。”
“你有腦子,別人也有腦子。”沈默意味深長道:“所以對我們來說。考慮這些問題,好比是杞人憂天,還不如討論討論,如何把國子監的教學質量抓上去呢。”
張居正聞言一愣,頓頓道:“江南,你的意思是……”
“叫我拙言,要不乾脆直呼其名。”沈默皺皺眉道。
“呵呵,看來你對這個號不太滿意啊。”張居正笑道:“其實我覺著挺好的,文雅大氣。”
“號是好號,但我不喜歡被人強加。”沈默淡淡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可並不代表我樂於接受。”
“你話裡有話。”張居正聞言正色道。
“你誤會我了。”沈默笑笑道:“太嶽兄,你我志同道合,共謀大計,貴在齊心協力,推心置腹,而不是皮裡陽秋,含沙射影,所以你一定是誤會我了。”
聽完沈默的話,張居正的臉登時火辣辣一片,有道是響鼓不用重錘。他焉能聽不出沈默的‘含沙射影’,分明是在委婉的指責自己,前天對他耍了手腕。
沒想到沈默能明察秋毫之末,張居正心說,以後可不能再跟他耍心眼了,也更加不願失去這個戰友,便訕訕道:“拙言,我跟你坦白,那天的有些話,確實是高肅卿讓我問你的。”
“哦,是嗎?”沈默裝傻道。
張居正知道他裝傻,是為了不讓自己過於尷尬,便越發過意不去,道:“因為我是他的雙重下級,所以不得不遵命行事,但我只是轉述了他的問題,說服你的話卻一句也沒說,因為我不想被你當成說客。”說著定定望著他道:“我最看重的,還是咱倆的關係……你忘了我幾次三番的提醒你了嗎?”
沈默也不能把他逼得太緊,不然會適得其反的,便點頭道:“我是相信太嶽兄的,現在相信,以後也相信。”就是沒說‘過去相信’。
張居正也重重點頭,動情道:“拙言,我定不負你。”
兩人的感情,看上去更勝往昔了……只是誰也不相信,對方說的全是真心話,也不可能把真心交給對方。真真假假分不清楚,只能邊猜邊湊活著過下去。
把心裡的刺挑開。沈默便‘語重心長’的對張居正道:“與其操心那些有的沒的,不如咱們合計合計,怎麼把國子監的事情搞好,讓監生們有所收穫。”
“還有兩個月就鄉試了,現在才弄,豈不是晚了點。”張居正搖頭道:“而且高肅卿也不會讓你動他的心肝寶貝的。”
“國子監裡又不是隻有那些個選貢生。”沈默笑笑道:“還有那些恩貢、例貢,這些人可不是高大人的寶貝吧。”
何止不是寶貝,簡直是高拱眼裡的垃圾。張居正道:“朽木不可雕也啊,拙言。”在主流觀點看來,只有那些有遠大前程的進士才值得投資,這些監生雖然也有做官的資格,卻不過只能當個撮爾小官兒,沒必要在他們身上浪費精力。
沈默笑笑道:“就當練練手吧,一上來拿好苗子開刀,有什麼閃失我們可擔待不起。”
張居正想想也是,便不再反對。
兩人討論起來,時間就過得很快了,轉眼到了中午時分,高拱回來了,只見他一臉的喜色,便知道發生了好事情。
也許是感覺這樣不太莊重,高拱盡力將表情嚴肅起來,面對著二位迎出來的下屬道:“江南。你來一下。”
“是。”沈默不理會張居正促狹的目光,跟著高拱進了他的公房。
高拱將官帽擱在桌上,一面動手解開官袍,一面道:“衣冠楚楚了一上午,可把我熱壞了,失禮了,失禮了。”說著便將官服除下,往椅子上一扔,僅穿著白紗中單,拿起毛巾,在臉盆裡浸了浸。大把大把的擦起了臉。
舒服夠了,他才把毛巾擱下,看看沈默道:“快坐啊,我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