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了我,我就寫個條子,讓湖廣給你送糧食。”陸績毫無囚犯的自覺道。
沈默笑道:“你家有個僕人姓胡名廣嗎?”
“真笨。”陸績撇嘴道:“我說的是湖廣佈政使司。”
“我拿銀子都買不來糧食,你憑什麼打個白條就弄來?”沈默翻翻白眼道。
“因為我姓陸。”陸績驕傲的笑著,嘴角劃出一道好看的弧線,那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讓沈默十分的不爽:“你還不知道吧?歷任湖廣巡撫,進京面聖前,都會先見我叔叔,如果我叔不見他們,他們就不敢上任。”
沈默的心一下子沉下去,暗道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看到他面容一緊,陸績更加高興了,竟然連被囚禁的鬱悶也一掃而空,趕緊趁熱打鐵道:“快把我放了吧,我現在就給你寫條子。”
“好吧,只要你能寫個條子。”沈默一臉無奈道:“我會放了你,然後給你賠不是,還可以任你處置的。”
“真的?”陸績兩眼光芒閃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沈默成了精的人物,豈能讓他給騙了,呲牙一笑道:“我隨便說說,你別當真。”
“你!”陸績登時雙眼圓睜,抓住窗欞道:“你在消遣我!”
“你不也一樣在消遣我嗎?”沈默哂笑一聲道:“我相信湖廣巡撫可能給你陸家面子,但也不是隻要姓陸就可以擺佈。”
“你!”陸績氣得直哼哼,瞪眼道:“告訴你,陸家現在的外事,就是由我做主!”
“那你家就離完蛋不遠了。”沈默臉上掛著可惡的笑容道:“怎麼人才凋零到這個地步?”
陸績火冒三丈道:“沈拙言!你狗眼看人低!”說著使勁拍打窗欞道:“我就是、就是、就是陸家的外當家!”
“犟也沒用,”沈默哂笑道:“你連閩浙海商的後臺有哪幾家都不知道,算什麼陸家當家的?”
“誰說我不知道?”陸績怒髮衝冠,脫口而出道:“除了我們家,還有吳嚴王鄢、周謝馮趙八家……”說完突然猛醒,緊緊咬住下唇,玉面瞬間漲得通紅,一邊懊喪的把腦袋往窗欞上磕,一邊咬牙切齒道:“你奸詐!”
“你愚蠢。”沈默聳聳肩膀,微微搖頭道:“跟你玩真的很沒有成就感。”說著吩咐鐵柱道:“把這個笨蛋送到大牢裡去吧,免得老爺我的衙門裡傳染了呆氣。”
“沈拙言,你混蛋!”陸績感覺自己像一個吹漲了氣的皮球,隨時都會爆掉一般。
透過打擊別人,得到滿足快樂的沈大人,一回到簽押房,便見歸有光愁眉苦臉的迎上來道:“大人,三個監牢都滿了,海大人還不停往衙門裡送人,咱們往那裝啊?”
沈默也苦惱的撓撓頭道:“是啊,這個海筆架,讓他維持治安,他倒好,拿著雞毛當令箭,給我嚴打起來了。”
話說海知縣自從領命後,便宣佈蘇州城進入宵禁狀態,聲色賭博場所暫停營業,老百姓必須在酉時中準時回家,並將三個衙門的官差分作兩班,日夜在街上巡邏。但凡有打架鬥毆的、聚眾滋事的、坑蒙拐騙的、欺負老百姓的,甚至夜不歸宿的統統都被他抓到監號裡。
手下人雖然覺著苦透了,卻沒有好意思說一聲的,因為海大人自己,是不捨晝夜的連軸轉,每天才休息不到兩個時辰,其餘的時間都在大街上帶隊巡邏。其經歷之旺盛,被府尊大人贊為‘拿破輪’,難道拿個破輪子就能有提神的作用嗎?
但是大夥還是覺著‘地府統治者’這個雅號更合適海大人,所以背地裡都叫他‘海閻王’。
當然僅憑著強權高壓,是沒法讓一座人心惶惶的城市鎮定下來。對地痞流氓壞分子有如冬天般嚴寒的海大人,對普通老百姓卻有如春天般溫暖,他不厭其煩的安撫著惴惴不安的老百姓,告訴他們府尊大人已經向總督請調軍糧,不日就會裝船運抵蘇州,吃到新糧上市是綽綽有餘了,所以沒必要為一時的糧荒而恐慌,家裡的糧食只要夠吃就行了。
這話要是一般官員說,老百姓是不會信的,甚至可能起反作用,引起更大的恐慌。因為千年以來,在老百姓心裡,官兒們從來就是一幫混東西,但其中不包括清官。身為清官的最高形式,青天。海瑞在平時積攢了足夠的人品,讓他‘清廉自守、不畏強權、勤政愛民’的名聲在蘇州城無人不知,被老百姓向來視為偶像。
所以大家竟然就信了他的話!雖然也有人想要質疑,卻被老人揪住耳朵道:“海青天說的話,比真金都真,不信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