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高興,無怪乎因為過年發了雙倍的賞錢銀子,還有三天的假期,這可是裕王開府十年來,從沒有過的好事兒;孟衝馮保們更有高興的理由——現在的形勢一片大好,只要王爺能生出世子來,皇位就八九不離十了;王爺威武,已經有三個大肚子的妃子了,就不信三個裡還沒一個帶把的?到時候他們這些靠邊站的王府太監,可要雞犬升天嘍,起碼能當上實權衙門的總管,就算入司禮監不是夢啊。
但在王府花廳中,卻是一片肅穆。本來裕王將老師們請來共度春節。大夥兒難得心情放鬆,也全都興致頗高,還行酒令、對對子、猜燈謎,玩得不亦樂乎。但一個突如其來的訊息,讓這種歡樂氣氛戛然而止,幾位師傅面面相覷,讓拿著個骰子在那搖的裕王大感拘束。
他怏怏的擱下骰子,小聲問道:“師傅們這是怎麼了?怎麼一下都不說話了?”
幾人互相看看,還是由高拱開口道:“王爺,皇上南巡這件事,非同小可啊。”
“父皇只是靜極思動吧?”裕王卻很理解嘉靖道:“打我記事兒起,父皇便一直沒出過京城,肯定悶壞了……”頓一頓,小聲道:“當然,我也沒出過京。”
高拱等人聞言大汗,不知這位王爺整天都在想什麼,只好把他排除在討論圈子之外。
“怎麼好好的,突然要南巡了呢?”陳以勤一臉不解道:“這件事好生奇怪。”說著望向沈默道:“沈超人,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兒?”自從祥瑞麒麟事件後,陳以勤心裡便服了沈默,但嘴上總是習慣性的帶些挑釁。
“知道的情況太少,”沈默搖搖頭道:“一時還沒法判斷。”便看看張居正道:“太嶽兄,你的直覺最厲害,不妨替大家猜猜看?”
“我覺著,跟皇上前段時間徵集方術法書有些關係……”張居正緩緩道:“聽說最後一個叫熊顯的方士,用花言巧語迷惑了帝心,弄不好就是這個人攛掇的。”有個首相老師就是好。猜什麼都很準。
“對對對,”陳以勤恍然道:“我也聽說了,那方士說自己是叔羨轉世,而皇上是帝嚳轉世,結果龍顏大悅,才直接封他為三品銜的護國元師。”
“這不胡扯嗎?”高拱皺眉道:“什麼帝嚳、叔羨,都是死了幾千年的人了,魂都成灰了,鬼才相信哩!”
“皇上一定會相信的。”沈默這才出言道:“讓大夥兒這麼一說,我覺著這回南巡已成定局了。”
“什麼?”眾人愕然道:“百官還沒勸諫呢,你這麼早就下斷言?”
“對我們來說,這是剛知道的訊息,”沈默道:“可對皇上來說,卻是早已經深思熟慮,才會放風出來讓我們知道的。”頓一頓,他低聲道:“你們想想,那可是五帝之一的帝嚳啊!太嶽兄,單從這一點上,那熊顯可勝過你了。”
“帝嚳又怎樣?”話雖如此,眾人還是開動腦筋,仔細琢磨起來。
“原來如此!”還是寫慣了馬匹文章的張居正反應快。恍然道:“帝嚳是黃帝的曾孫,顓頊的侄子,卻繼承了顓頊的帝位!”
讓他這一說,大家都明白過來,陳以勤道:“陛下定然愛死這種說法了!”
殷士瞻點頭道:“是啊,如此一來,皇上繼承了孝宗敬皇帝的大統,就更加理直氣壯了。”
“怕不止這麼簡單啊……”沈默輕聲道:“這件事,可能會影響到朝局。”
“是啊,皇帝出巡事關重大,”眾人點頭道:“確實會帶來很多變化。”
其實他們都沒明白沈默的意思,但這事兒不能說太細,他也沒有多說。
被皇帝欲南巡的訊息一攪合,不知多少官員家的年夜飯都吃不成了,大臣們連夜上奏章,表明自己的態度,其中十之八九,是堅決反對皇帝出巡的。
不管派別如何,站何種立場,在皇帝南巡這件事上,態度都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絕不同意——要知道這時候不比幾百年後,從北京到湖廣最快也得兩個月,何況皇帝出行,日行多少裡都是有定規的,加之這裡停停、那裡看看,遊覽一下自己的大好江山、欣賞一下各地的風景名勝,五個月能到就不錯了。
到了地方也不可能馬上回來吧?休息、遊覽、祭祀,起碼又得兩個月。所以最起碼一年,這京裡就沒皇帝了。方今東南之禍,尚未平息;西北之憂,近在輦轂,萬一邊關告急、災民動亂,你這個拍板的不在家,豈不耽誤了國家大事?!
大臣們寫好了勸諫的奏章,雖然通政司現在不辦公,沒法透過官方的渠道送上去,一些年紀大的、官位高的,便先擱在一邊,等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