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東廠璫頭。兩個帶尖帽的番子,站在後者兩邊,面無表情的直視前方。
每個人的臉上都表情各異,但沉重和驚懼是共性。京裡的變故,已經由八百里加急遞過來,按照上面的指示,要他們將人犯連夜將押解進京,並給予悉心照料。
得知這一驚人的訊息,萬倫和那璫頭都驚呆了,兩人枯坐在那裡,大眼瞪小眼。
“上差,你說這事兒怎麼辦?”還是萬倫打破沉寂道。
璫頭繃著臉道:“難辦。”
“難辦也得辦。你們辦這樣的事有閱歷,還請你出個主意。”萬倫定定望著他道。
“這人是不能留了。”璫頭緩緩道。
萬倫眉頭一跳道:“殺他滅口?”
“這麼大的欽犯誰敢殺人滅口。我說的不能留,是不能留在夏鎮了。”璫頭道:“俺們連夜把他們檻送京師,此事已經通了天,是禍是福,只能聽天由命。”
“不能這樣做”萬倫想了又想,堅決搖頭道:“人已經被你……我們整殘了,卻又讓我們把他檻送京師!這算怎麼回事兒?”
“上面怎麼吩咐,咱們怎麼做就是了。”璫頭輕聲道。
“還想著依命行事!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們把我們當成什麼了?”萬倫的面孔扭曲起來。
“當成什麼了?”璫頭也有不好的預感,沉聲問道。
“把我們當成棄子了!”萬倫一字一句道:“我上面的人,和你上面的人,分明是要放棄原計劃,把責任推到你我身上!”
“你多慮了,”璫頭先是一驚,又鬆口氣道:“我手裡有駕帖、有廠公手諭,我是依命行事的……”
“連我都知道,上頭有的是辦法,讓你乖乖擔罪!”萬倫冷笑起來道:“虧你還是老東廠呢。”
“那,咱們該如何是好?”那璫頭終於擔心起來,問道:“總不能出趟差事,把自己出到牢裡!”
“你肯聽我的?”萬倫沉聲道。
“聽!”璫頭點頭道:“只要你說的在理。”
“那好……”萬倫冷靜問道:“我現在不要口供了,我只要他簽字畫押,這個你們東廠能做到嗎!”
“畫押沒問題,強按就是了。”璫頭有些躑躅道:“簽字的話,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我們東廠有一種秘術,可以使人短暫變成惟命是從的傀儡,只是這法子太過危險,稍有不慎,就會把他弄成瘋子,甚至直接死掉。”
“顧不了那麼多了,”萬倫一揮手,面目猙獰道:“只有拿到這東西,我們才能讓上面改變主意,否則大家都是死路一條!”
然而當他們開啟門,審問室內卻漆黑一片。
看來是燈油燃盡了,番子趕緊點著了牆上的火把,一旦能視物,所有人都驚呆了……只見胡宗憲靠在牆邊,端坐在血泊之上,怒睜著雙目一動不動,一看就不對勁。
那璫頭上前俯身,搭在胡宗憲頸間,屏息少頃,起身道:“死了……”
這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參與審訊的都是老刑棍,為免人犯受不了酷刑自殺,他們不僅在行刑時避開致命的要害,而且將人犯的下頜卸了,使其不能咬舌自盡;琵琶骨穿了,鎖在牆上,使其不能自由活動,甚至為了保住人犯一口氣,還會餵食一些傷藥。總之,只要他們不想讓人死,就算閻王也收不去。
“怎麼會死了呢?”萬倫兩腿一軟,若不是背靠牆面,就癱在地上了:“方才還好好的。”
璫頭不應聲,先看看致命的傷處,便黑著臉在胡宗憲身上翻來翻去,片刻後,掰開他緊握的右手,發現了一片黑乎乎的東西。小心拿起來,湊在火光下一看,只比銅錢大一些的三角形,兩面薄而尖銳,一面有斷裂的痕跡。
他感覺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起這是什麼,便遞給兩個下屬,兩人接過來端詳片刻,其中一個低呼道:“這是一片蓮花!”
登時,連萬倫都明白過來……早些時候審訊,東廠用過一個叫‘青蓮白藕’的刑具,類似蓮花狀,花瓣是片片鋒利的鐵葉,扣在人的胳膊或腿上,只要一轉後面的手柄,不傷筋動骨,卻能把人的皮肉攪爛,十分的恐怖。
一個番子趕緊把那‘青蓮白藕’找出來一看,果然是缺了一片花瓣!
“他怎麼會拿到這個?!”那璫頭怒視著兩個下屬,咆哮起來道:“是不是你們乾的?”
兩個番子面無人色的連連搖頭,除非不想活了,否則哪個敢認賬?
看著那璫頭憤怒的要殺人一樣,萬倫皺著眉頭道:“誰的責任日後再說,你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