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豆腐,提不起來。
目前最為人熟知的三公槐辯論,也恰恰證明了這點……每次辯論會人山人海,聲勢浩大,卻都把精力放在諸如‘人本性之善惡’、‘聖人有心無心’、‘何謂仁之體’之類,一些玄之又玄的問題上,就是辯出花來,又能有什麼結果呢?偏偏卻辯者如痴如狂,聽者如夢如醉,全都投入的不得了。
像這種越扯越淡的辯論會,既能彰顯京都的學術氣氛、又吸引天下的讀書人匯聚京城,朝廷當然支援了。而且其會址設在北京國子監,本身就給人一種權威的印象,加之京城那些閒得蛋疼的翰林詞臣,極其熱衷投入這種辯論……因為在三公槐論壇上雄辯一場,若能大殺四方,便可名震京城;就算贏不了,只要表現精彩,也能混個臉熟不是。
這年頭,冗官多職位少,能有前錢二途的職位更少,不搏出位靠排隊,等到花兒謝了也排不上。
再者,北京城也確實需要這樣一個高階的論壇,來抗衡江南那些著名的書院、文會,不然堂堂帝都,被鄙視為文化沙漠,沒有絲毫學術地位,這是京中那麼多自命不凡的進士老爺、翰林相公們,實在無法接受的。
結果三公槐辯論誕生伊始,便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只用了短短五年時間,就成為了北方唯一可與江南抗衡的學術中心,人人都以登上這個論壇,一展辯才為榮,甚至有許多南方的學者,專程千里迢迢趕過來,就為了和京城的文人們一較雄長,這在以前是無法想象的……在三公槐論壇誕生之前,人們只把京城當成大明的政治中心,至於其它方面,可從沒放在眼裡。
三公槐的影響力是如此之大,就連深居九重的嘉靖帝也如雷貫耳。他對當年文人們誓死捍衛正統的表現,印象十分深刻,相信自己穩定統治了幾十年,這些死抱著聖人之言的讀書人,也會像當年維護他大爺一樣,清一色站在自己這邊。
因為我是皇帝,是君父,是綱常之首,是大明的正統,是那些讀書人唯一的選擇!
所以他要把海瑞放到三公槐,讓天下的讀書人來批判他,就不相信所有人都是他的同黨!
當然為了萬無一失,嘉靖還命禮部右侍郎、詹事府詹事兼翰林學士李春芳前頭,彙集在京的所有詞臣翰林、文墨之官,一起開會研究,到時候如何駁斥海瑞的每一句話,如何把他批得體無完膚……當然皇帝不會承認是自己指使,這一切都是群臣看到君父受辱,感同身受的自發行為。
看了李春芳初步整上來的方案,皇帝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他相信這次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了。於是下令將原定本月底的三公槐辯論再推遲一個月,好讓更多的知名學者,能夠趕到京城來參加。為什麼如此鄭重呢?因為嘉靖知道,海瑞造成的影響已經十分惡劣,而且他認為那個反對他的小集團,勢力十分的強大,必須、只能、唯有透過一次聲勢浩大的批判,才能將局面徹底扭轉過來,繼而粉碎一切圖謀不軌者。
為此,他願意等,當然前提是龍體還能堅持……好在有李時珍這個大國手在,一時倒也崩不了。
皇帝如此重視,辯駁物件又是千古第一人海瑞,這次三公槐辯論的火爆程度可想而知。從二月底開始,各地高手陸續湧向京城,到了三月份,各大流派的代表全部到齊。翻開預備出席論壇的名冊,你會看到什麼文壇盟主、詩壇領袖、學派巨頭、理學名家之類的,全都是響噹噹的人物,佔了大明朝文化界的半壁江山。當然這些人全都上臺開戰,那就成打群架了,到時候還是少數人過招,多數人看熱鬧。
那些大腕們最多也就是支支招、點點評啥的,一般不會上臺參戰。這也可以理解,畢竟都是成名成家的大人物,贏了失身份,輸了更丟人,這買賣橫豎不划算。
不過也不絕對,說不定誰就能把他們激得上臺開罵,那觀眾們值回票價,挑戰者就名揚四海,日後為士林津津樂道,也算一段佳話不是。
但這都是以往的經驗,這次其實有很大的不同,首先,這次的題目一點不空不淡,反而無比的敏感禁忌,如果馬上召開,速戰速決還好,可能憑著強大的思想慣性,結果不會意外。可皇帝為求效果最佳,硬生生拖後了一個月,結果好多人提前抵京。這麼多知識分子湊在一起,必然要交流切磋,三公槐辯論的題目,當然是他們談論最多的。
茶館中、酒肆裡、青樓上、海子邊,到處都有學者們高談闊論的聲音,真理越辯越明,漸漸地,許多人的思想起了變化,甚至觸及到一些從前都不敢想的地方。
對皇帝來說,這都是失控的隱患,但他的健康狀況極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