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覺著,輸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結果流言四起,今兒傳說沈默兵敗被俘,明兒又有人造謠,說他戰死沙場,腦袋被割了還屹立不倒……
“那不成刑天了嗎?”聽到張居正轉述外面的留言,徐閣老啞然失笑道:“真是謠言四起啊。”說著看看自己的學生,有些憐惜道:“這幾天,你也不好過吧,人看著瘦了一圈。”自從決意把女兒許配給張四維後,他一直覺著對不起張居正,好在後者沒有消沉,而是更加的勇於任事,這讓他在欣慰之餘,也多了幾分惋惜……錯過這樣的賢婿,確實令人遺憾。
“學生還好,”張居正苦笑道:“只是身家性命都壓在這一場上,難免寢食不安,倒讓老師費心了。”
徐階搖頭笑笑,輕聲問道:“有什麼困難儘管提,跟老師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什麼都瞞不過老師。”張居正輕嘆一聲道:“劣質軍需的事兒,已經查清楚了。”
“哦?”徐階淡淡道:“哪個環節出了漏子?”
“這次的事情有些大。”張居正低聲道:“軍需採辦,向來是戶部的重任,由尚書大人親自掌管,但當我去下屬的幾家衣帽局查問,卻發現它們早不在戶部名下……而被轉給了一些京城商人。再查下去才知道,現在只要兵部驗收沒意見,戶部就直接掏錢,甚至都不派員監管。”
“這倒也說得過去。”徐階沉吟道。
“蹊蹺就在這裡。”張居正沉聲道:“我帶人查封了那幾家衣帽針織局,在他們倉庫中發現了大量的劣質棉布,還有成品被服,正是發給勤王軍的那種,用手一扯就開裂,這樣的東西,怎能通得過兵部的驗收?”
“你是說……”徐階皺眉道:“楊博明明知情,卻故意收下來……”頓一頓道:“軍糧是怎麼回事兒?”
“這個更蹊蹺……”張居正沉聲道:“廣濟倉裡明明都是上好的穀米,為什麼運到兵部,就摻了一半的沙子?我把兩處的軍糧一作對比,發現發給官兵的都是陳米,而年初賑災,已經把廣濟倉的庫存耗光了,現在庫裡的,全是秋收後的新米……”
“難道被人掉包了?”徐階神色不變道:“可有證據?”
“有,這麼大的動作,不可能沒有破綻。”張居正道:“他們的車馬不夠,租用了幾家車馬行的運力,雖然做得隱蔽,但不能堵住每個人的嘴。後來我從個車伕那裡,得知那天他們把糧食從廣濟倉運出來,送到外城的一處煤商倉庫中,京城戒嚴,倒也沒讓他們運出去……我已經派人日夜盯梢了,不會讓這些糧食再溜走的。”戶部竟出了這麼大的簍子,張居正深以為恥,這次真是發了狠。
聽完張居正的彙報,徐階沉吟良機,方才道:“把謎底說出來吧。”
“承包衣帽針織局的,乃是幾個旁系宗室,當然他們肯定是幌子,真正能讓高部堂不言不語,把這塊肥差交出來的,只有幾位國公、侯爺能辦得到。而那個煤商倉庫,乃是清河伯世子租賃的……”張居正在老師面前毫不諱言。
“有些不尋常。”
“是啊,嗅到了陰謀的氣息。”張居正緩緩點頭道:“有人在背後支招,有人在臺前跳梁,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我們好看。”這種時候,在軍糧、軍服上連出問題,顯然不能只用有人‘中飽私囊’解釋,而是有人在給他和沈默挖坑。要知道,他們倆可是立了軍令狀的,若是士兵不聽號令拒絕出戰,那他二人身上,要打上不光彩的烙印,甚至有可能會就此一蹶不振。
好在兩人處理及時,才制止了事態的惡化。但事情已經傳開,言官們勃然大怒,這些日子彈劾的奏章如雪片般飛到通政司,只是被徐階藉口大局為重,強壓著而已……但京中的不少官員,已經把高耀和張居正看為帶罪之臣,言行上也不大尊敬了。
此中冷暖,身處漩渦的張居正自然體會最深,他卻仍然可以頂住壓力,把該做的事情做好,僅這份胸襟,就十分難得了。
師徒倆都知道,現在實指望著前線能取得一場大勝,一俊遮百醜,否則真的無法收場。
“楊博不會是主謀。”見張居正壓力過大,已經有些疑神疑鬼,徐階只好出言點醒他道:“他是謀國老臣,不可能輕重不分,更不屑於謀劃這種下三濫的伎倆。”
“那還能有誰?”張居正眉頭緊鎖道。
“你們得罪什麼人了?”徐階輕聲道。
“宗室勳舊……”張居正一點就透道:“兩個《條例》讓他們把戶部和禮部恨之入骨,藉機報復也是有可能的。”
“你一番暗訪,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