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62部分

但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這話終於徐階動容了,他撐著椅子的扶手慢慢坐起了,道:“給南京那邊去信,問清楚是那些人在搞聯名上書,我看得這些人閒出毛病來了,得給他們挪挪地方了;還有這次鬧事計程車子,搞清楚是誰在裡面領的頭,這種唯恐天下不亂之人,朝廷不能取!”

“是。”見徐階終於振作起來,張居正鼓起勇氣,將在心裡憋了好久的話,說出口道:“師相,學生說句斗膽的,關於沈默這次的目標,您可能一直想錯了。”

“什麼意思?”徐階看著他道。

“我懷疑他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張居正壓低聲音道:“他的目標並不是我,而是師相。”

“我?”徐階瞳孔猛地一縮,失聲笑道:“怎麼可能?開國至今二百年,你可見過有敢對老師動手的學生?”

“凡事總有第一個!”張居正見他不信,急聲道:“否則無法解釋,他為何在佔據主動的時候,能甘心鳴金收兵!李春芳不查、王廷相不抓、存心就不想把此案了結。想把事情鬧大,往師相身上潑髒水!”

“夠了!”徐階猛地一拍躺椅扶手,面色難看道:“你這是在挑唆嗎?!”

“師相?”張居正無比愕然,跪地道:“學生一片赤誠,蒼天可鑑……”

“唉……”徐階頹然一嘆,彷彿又老了十歲,摘下頭上的暖帽,露出被汗水浸溼,緊緊貼在額頭的銀髮,聽起來有些錯亂道:“金盃共汝飲、白刃不相饒!君對臣可以,父對子、師對生就不可以!”說著蒼涼的笑道:“老夫何許人也,豈能跟自己的學生白刃相見?這要史書上如何記載?此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老師,”張居正苦苦勸道:“人家的刀都駕到脖子上了,難道您要引頸就戮嗎?”

“他不敢戮我,”徐階面容陰沉的搖頭道:“欺師滅祖者,不容於世!他不敢,不敢的……”

“老師……”張居正喟嘆一聲,幽幽道:“名聲真的那麼重要嗎?”

“你不看重,不代表別人不看重……”徐階緩緩閉上眼,許久突然才輕聲道:“你不用擔心自己,就算我真完了,你也不會有事的。”

張居正默然。

皇帝在左安門城樓上宣諭後,朝廷風向大為改變,越來越多的官員,上書請求重新考慮胡宗憲的諡號問題。在眾望所歸之下,這次禮部和內閣的動作快了許多,僅僅一天便擬定了新的諡號‘襄懋’。

甲冑有勞、威德服遠曰襄;以德受官、以功受賞曰懋——簡而言之,就是‘大功’二字。

這次雖然比皇帝所設想的‘忠襄’還要差一些,但已是大大進了步,也是徐閣老能接受的極限了……就算徐階再讓步,也不可能把個‘忠’字送給胡宗憲,與忠相對的是什麼?那不等於在自個腦門上寫‘奸’字嗎?

雖然在左安門上贏了一場,但對隆慶皇帝來說,那不過是藉著天時地利人和,小小出口惡氣而已,真要他和徐階對著幹?他還沒這個信心……所以隆慶也見好就收,在票擬上批了紅。只是趁機胡宗憲的哀榮上,多爭取了一些。

如今徐階已經痛定思痛,盡其所能的順著皇帝來了,自然不會在這些枝節末梢上惹隆慶不痛快。於是很快命吏部並戶部拿出了方案,追封胡宗憲為太保,蔭其一子為錦衣衛指揮,一子為錦衣衛指揮僉事,並賜旌旗牌匾、金銀器物若干,不一一細表。

隆慶看了尤嫌不足,又給胡宗憲追封了個海寧伯,並在百官公祭之後,御葬其故鄉的天馬山,也算是哀榮備至了。

隆慶這才意猶未盡的對陳宏道:“這下總能對沈師傅有個交代了吧?”

“皇上恩厚,足矣。”陳宏眯著眼道。

於是聖旨頒佈,臘月二十一日,在先賢祠公祭胡宗憲後,由錦衣衛護送其靈柩回鄉御葬。

今兒是臘月十六,距離二十一還有四天,然而按照慣例,在公祭前還會有三天小祭,讓那些當天沒資格進場的官員,先行進場拜祭,也算給正祭那天墊場。

接到聖旨後,禮部便開始緊張忙碌起來,緊趕慢趕,終於用一天一夜把靈堂紮好,沒耽誤了開祭。

至此,輿論徹底逆轉,對胡宗憲的緬懷和追思,成了現在京城官場上的主流。何況胡宗憲生前的赫赫功業、最終的悲壯結局,正如那副輓聯所寫的‘寶劍埋冤獄,忠魂繞白雲’,令人無不生出惻隱之心,在京官員莫不相邀前往先賢祠祭奠。

昭寧寺的和尚,也應禮部所請,每日來靈堂大做水陸道場,鐃鈸鐘鼓齊鳴,一遍又一遍地念誦《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