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21部分

原因不難理解,嘉靖不肯抬舉杜康妃,是因為對他異母弟弟朱載圳的一貫偏愛,導致不願預設他的儲貳地位;不讓他服喪,乃是嘉靖認為,父皇尚在,兒子服重喪不吉利,為避君父至尊。

當時朱載垕已經十八歲,當然能感受到父皇在生母葬儀上的諸多刁難,亦能品出其中三味……但無論如何,自從就裕邸之後,和唯一疼愛自己的母親生不得見、死不得訣,他焉能不恨造成這一切的父皇?

更有甚者,這個父皇對自己生兒育女,也非常反感……朱載垕早年育有兩子,但均早殤,朱翊鈞是第三子。他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當年自己的長子……也是嘉靖的嫡孫出生之時,發生的那場意想不到的風波: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舉國歡慶嫡皇孫的誕生,禮部請告於郊廟、社稷,詔告天下,令文武群臣稱賀。此等天大的喜事,嘉靖卻違背常禮,不準頒詔、不準稱賀、不準稟告太廟和社稷。異常冷淡的對待;與他自己當年生育長子載基、二子載塥時的隆重其事,甚至詔告外國的規格相比,不啻天壤之別!

更令朱載垕無法接受的是,這個嫡孫出生,竟惹得嘉靖暴躁盛怒,甚至要殺人!當時禮部侍郎閔如霖上賀表雲:‘慶賢王之有子;賀聖主之得孫!’那孩子首先是他朱載垕的兒子,而後才是皇帝的孫子,如此先後,本合情合理。卻惹得嘉靖大怒,用劍砍其疏,憤怒道:“可斬!渠先子而後朕。降俸三級!”

這就是他的父皇,一個極度以自我為中心,以扶乩讖語為根據、以臆度妄想支配情緒的寡人獨夫!此人能認為白兔白龜產子育卵,是可喜可賀的‘祥瑞’,卻將自己的子孫繁衍,視為莫大的災禍,引發莫名的恐怖和憤怒,以這樣極端自私、極端癲狂的方式對待子孫,怎能不對他的心理,造成巨大的戕害?

又何止是心理上的戕害呢?朱載垕身為皇長子,卻始終前途叵測,而且屢生危殆,甚至成為父皇的眼中之盯!嘉靖也知道自己所作所為過分,卻非但不思彌補,反而擔心兒子會有異動,長期在他的王府四周,佈滿偵緝邏卒,密切監視著他與何人交往。甚至王府隨從們發生的一些瑣事,也會被立即報之皇帝……一舉一動都會為人偵知,雖貴為親王,又何異於楚囚?

不僅在處境上朝夕危懼,甚至在最最基本的生活上,皇帝對他也十分苛待,所給的祿米錢鈔,僅能連維持王府的日常開支。甚至連這筆數量有限的收入,都經常遭小人剋扣,不能如期領取……當然這一切,都因為嘉靖對他的冷遇和打壓,才使小人敢肆無忌憚。至於按例該有的賞賜,他更是連伸手都不敢要,結果生活時常陷入困窘,無奈只得湊錢賄賂嚴世蕃,才得以領取到三年的拖欠。

身為親王皇長子,卻要向大臣行賄,才能得到屬於自己的那點祿米,簡直是奇恥大辱!尤其是嚴世蕃為彰顯權勢,時常對人說,連皇帝的兒子都要賄賂我。每次聽人說起,他都有殺人的衝動!

有父幾等於無父,有母實同於無母,生子而慘遭仇視,繼而連人身自由和基本生活都得不到保證!朱載垕經年累月、全方位的,遭受來自父皇的折磨,內心早就被焦慮、抑鬱、惶恐、憤怒、痛恨……折磨的面目全非,但又無力改變,只能‘致力韜晦、以待其時’,將自己的真實情緒掩蓋起來,小心翼翼的假扮成一個溫良恭儉讓的好皇子,滿懷忐忑的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想到自己多年來所遭受戕害無以計數,卻不得不忍氣吞聲以求苟安,年近而立,卻從未有一日得展顏,朱載垕心中的悲憤和自傷便充滿了全身,使他一陣陣血往上湧,他的心中泛起一波波灼人的熱浪,衝得滿身都要爆裂開來!突然他張大嘴巴,兩眼瞪得溜圓,喉頭不停的顫抖,發出‘嗬嗬’的聲音。

周圍人以為他悲慟難耐,要得失心瘋了,全都緊張的望著一動不動的未來皇帝。等了好一會兒,就在大家想要碰碰他,試試暈沒暈過去時,卻聽他猛然發出一陣撕肝裂肺的嚎聲!

那嚎聲之悲痛真切,可謂驚天地、泣鬼神!如杜鵑氣血、令聞者傷心,聽眾落淚眾人!見未來的皇帝哭成這樣,無論真心假意,遂一起大放悲聲,以助其哀!

只苦了老徐階,一邊要自哭,一邊要勸朱載垕,弄得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嚎喪了半晌,朱載垕終於漸漸止住哭。徐階嘶聲道:“王爺節哀,臣等知您悲痛難抑,然先帝晏駕,您就是大家的主心骨;請移駕養心殿,欽定先帝身後大事!”

裕王點點頭,在兩個貼身太監的攙扶下,緩緩來到位於乾清宮西側的養心殿。一眾內閣輔臣並楊博隨行……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