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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模仿倫敦的時裝,又在木松橋模仿巴黎的時裝,頑冥到老,遊手好閒,毫無益處,但也無礙大事。

菲利克斯?多羅米埃先生,如果他一直住在外省,不曾見過巴黎的話,便也只是這樣的一個人。

如果他們更有錢一些,人家會說:“這些都是佳公子”;如果他們更窮一些,人家也會說“這些都是二流子”。這種人乾脆就是些遊民。在這些遊民中,有惱人的,也有被人惱的,有神志昏沉的,也有醜態百出的。

在那個時代,一個佳公子的組合成分是一條高領、一個大領結、一隻珠飾累累的表、一疊三件藍紅在裡的顏色不同的背心、一件橄欖色的短燕尾服、兩行密密相連一直排列到肩頭的銀鈕釦、一條淺橄欖色褲子,在兩旁的線縫上,裝飾著或多或少的絲邊,絲邊數目不等,但總是奇數,從一條到十一條,十一是從來未曾超越的限度。此外還有一雙後跟上釘了小鐵片的短統鞋,一頂高頂窄邊帽、蓬鬆的頭髮、一根粗手杖,談吐之中,雜以博基埃式的隱語。最出色的,是鞋跟上的刺馬距和嘴皮上的髭鬚。在那時代,髭鬚代表有產階級,刺馬距代表無產階級。

外省佳公子的刺馬距比較長,髭鬚也比較粗野些。

那正是南美洲的一些共和國和西班牙國王鬥爭的時期,也就是玻利瓦爾①和莫里耳奧②鬥爭的時期,窄邊帽是保皇黨的標誌,那種帽子就叫做莫里耳奧,自由黨人戴的闊邊帽子就叫做玻利瓦爾。

上面幾頁談過的那些事發生之後又過了八個月至十個月,在一八二三年一月的上旬,一個雪後的晚上,一個那樣的佳公子,一個那種遊民,一個“很有思想的人”,因為他戴了一頂莫里耳奧,此外還暖暖地加上一件當時用來補充時髦服裝的大氅,正在調戲一個穿著舞衣、敞著胸肩、頭上戴著花、在軍官咖啡館的玻璃窗前來往徘徊著的人兒。那個佳公子還吸著煙,因為那肯定也是時髦的風尚。

那婦人每次從他面前走過,他總吸上一口雪茄,用煙噴她,並向她說些自以為詼諧有趣的怪話,如“你多麼醜!”“還不躲起來!”“你①玻利瓦爾(Bolivar,1783—1830),領導南美洲人民擺脫西班牙王朝統治的軍事政治家。

②莫里耳奧(Morillo,1778—1837),西班牙將軍,一八一五年至一八二○年為鎮壓南美西班牙殖民地民族解放運動的西班牙總司令。

沒有牙齒!”之類的話。那位先生叫做巴馬達波先生。那個愁眉苦臉、打扮成妖精似的婦人,並不回嘴,連望也不望他一眼,她照舊一聲不響,拖著那均勻沉重的步伐,在雪地上踱來踱去,她每隔五分鐘來受一次辱罵,正如一個受處分計程車兵按時來挨鞭子一樣。她那種反應一定刺激了這位吃閒飯的人,他乘她轉過背去時,躡著足,跟在她後面,忍住笑,彎下腰,在地上捏了一把雪,一下塞到她的背心裡,那兩個赤裸裸的肩膀中間。那妓女狂叫一聲,迴轉身來,豹子似的跳上去,一把揪住那個人,把指甲掐進他的麵皮,罵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話。那種惡罵從中了酒精之毒的啞嗓子裡喊出來,的確很醜,那張嘴也確實缺少兩顆門牙。她便是芳停軍官們聽了那種聲音,全從咖啡館裡湧出來了,過路的人也聚攏來,圍成一個大圈子,有笑的,叫的,鼓掌的,那兩個人在人圈子中扭打得團團轉,旁人幾乎看不清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男人竭力抵禦,帽子落在地上,女人拳打腳踢,帽子也丟了,亂嚷著,她既無牙齒,又無頭髮,怒得面孔發青,好不嚇人。

忽然,一個身材魁梧的人從人堆裡衝出來,抓住婦人的泥汙狼藉的緞衫,對她說:“跟我來。”

婦人抬頭一望,她那咆哮如雷的嗓子突然沉寂下去了。她目光頹喪,面色由青轉成死灰,渾身嚇得發抖。他認出那人是沙威。佳公子乘機溜走了。

十三 某些問題在市警署裡的解決

沙威分開觀眾,突出人牆,拖著他後面的那個苦命人,大踏步走向廣場那邊的警署。她呆滯地任人處置。他和她都沒說一句話。一大群觀眾,樂得發狂,嘴裡胡言亂語,都跟隨而去。最大的不幸,是她聽到了一大堆的骯髒話。

警署的辦公室是一間矮廳,裡面有一爐火,有個崗警在看守,還有一扇臨街的鐵欄玻璃門,沙威走到那裡,開了門,和芳汀一道走進去,隨後把門關上,令那些好奇的人們大失所望,他們仍舊擁在警署門口那塊因保安警察擋著而看不清的玻璃前面,翹足引頸,想看個究竟。好奇是一種食慾,看,便是吞吃。

芳汀進門以後,走去坐在牆角里,不動也不說話,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