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就搶著抱,逗孩子笑,和他們跑、跳。幾年來他夫人經常生病,每當太陽下山的時候,經常陪著她,兩個人在翠湖堤上散步。袁震面色蒼白,身材比吳晗稍微還高一點。
後來,她漸漸病重而不能起床,從此吳晗守著她,很少出門。她貧血,吳晗常輸血給她,為了要送她進醫院,吳晗將幾大箱史書賣給了學校的圖書館,東拼西借,醫藥費還不夠。歷史系學生髮動了募捐,一位教授連忙阻止他們:“趕緊停止!你們還不知道他的脾氣嗎?他是骨頭最硬,絕不收別人的錢的——即使是同學自願捐的錢,他也決不要的。”
王一 聞一多與吳晗(3)
聞一多一家,連女傭八個人,夫人高孝貞,一向身體弱,聽不得大聲響。三個兒子兩個女兒。每學期開學時,聞一多總要為學費而奔波借錢。以後兼了昆華中學的國文教員,每月1石米,1萬元薪水。最後,又刻圖章賣錢。
國民黨戰場節節潰退。空前的*貪汙現象在後方盛行著,美國空軍來到昆明,不少人走“國際路線”發財。而聯大校門口的公路上,經常有倒斃計程車兵。
吳晗見了人就嘆氣:“大後方真和南宋一樣,是亡國現象,但我們是中國人,有責任挽救國家啊!”他在報紙上發表了《論社會風氣》、《論貪汙》等幾篇論文。就在這時,他的中國通史參考書單上有了郭沫若、翦伯贊等人的著作,書案上有了《新*主義論》、《新華日報》、《聯共(布)黨史》。學生到府甬道家裡去看他時,他常常聲淚俱下地說:“看看我對樓住的那幾個學生,每天從早到晚就是跳舞和打撲克。我知道他們在學校是作什麼事和誰給他們錢的。我真不懂黨化教育政策好目的是什麼?——我問你,聯大三千學生中,還有多少沒受黨團利用麻醉的人,還有多少頭腦清楚還有正義感的純潔青年?”有些人為他的“火氣太大”而擔心。反動派卻說:吳晗是神經病!
聞一多搬進了昆華中學的教員宿舍。暑假後開學,他在“唐詩”第一堂上說:“我十年沒寫沒看新詩了,最近見了田間的詩,嚇了一跳,這十年詩的進步太大了。這已經到了一個新的時代——戰鬥的、鼓舞的時代!”不久,在班上罵起來:“我昨天看了《月亮下落》的電影,真感動。為什麼挪威人民那樣勇敢?為什麼中國大後方到處是漢奸?是誰壓制人民不許他們起來抗戰?這個人蔣介石要負責!我要問他:你這幾年乾的什麼?”在三青團發動知識青年從軍時,他也鼓動學生從軍。後來他的一個在教導團做事的侄子告訴他軍隊中的*情形,使他想了許多天。有一天在他沿著大西門外的公路走回昆中宿舍時,路旁油加利樹下,一長列衣衫襤褸的“遠征軍”正走過校門口,一個骨瘦如柴的病兵落了伍走不動,軍官用棍子打,這個兵翻了幾下白眼倒下了,軍官叫別人去剝下他的軍衣,聞一多站著看呆了。回家就說:“我從來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我一定要喊!”夫人勸他何必生這麼大的氣,他大怒,“不是你的兒子你就不管!”從此,朋友說他太天真,特務卻喊他“聞瘋子”。
1943年5月3日聯大的晚會,是三年來昆明青年第一次大規模熱烈的*。聞一多和吳晗都講了話。五四的文藝晚會遭破壞而流產,但5月8日的晚上,8000人坐在聯大新校舍草地上,靜靜地聽著聞一多的吼聲:“五四運動提倡*與科學,要打倒孔家店,我們現在還要裡應外合,打倒封建文化!”
7月7日的黃昏,5000人坐滿了雲南大學的禮堂。在主持人講完“紀念七七應加緊研究科學”後,聞一多站起來:“我真感謝日本帝國主義,他還讓我們有人在這兒講研究科學……我吃不飽肚子餓,我找到了真理,我懂得了真理……為什麼別的國家反法西斯戰爭逐漸勝利,而我們越來越潰敗,為什麼,我要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響亮的聲音震得房梁都要斷了一樣。
五
暑假到了,北大、南開的教員聘書都發了,清華的遲遲不發,傳說*強迫學校解聘聞一多、吳晗等幾人,而且要暗殺他們。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王一 聞一多與吳晗(4)
一些學生為了這件事焦慮。一個下午,吳晗正要出門去醫院陪他夫人時,一個學生走進他的寢室:“解聘和別的謠言,吳先生想來都聽到了,同學需要你們,你暫時少出去公開講演吧!”吳晗瞪大眼睛,像連珠炮似地回答他:“什麼?要我少講話?解聘了,我更自由;我是學歷史的,在中國歷史上,每個朝代亡國時總有些殉國的志士,今天中國到這種局面,也該有殉難的人了,我早就準備好了,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