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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完全硬化,其中還散有鈣化點,邊緣已收縮,成了鋸齒狀,腹腔內淤積大量腹水。醫生列出的診斷足以讓任何一位稍有醫學常識的人大吃一驚,甚至魂不附體!但從路遙凝思的眉宇間流露出他的平和,對文學的希望、流露出對生命的無畏,對拒絕護士將輸液針插在他的右手上,當左手和雙腳所有的靜脈均無法再扎時,護士不得不讓他伸出右手。一連幾天下來,他無法寫一個字。他明白護士是做不了主的,便和主管醫生和主任提出拒絕輸液的治療。

……

11月初,病房已經供暖氣了,但路遙的生命卻到了冰點,他的肝臟已經絲毫不能解毒,大量的腹水頂得他無法呼吸,蓄積的毒素使他重度昏迷。1992年11月17日凌晨,路遙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專家組搶救了兩個小時,可心電圖始終是一條倔強的直線,伴隨著這條冰冷的直線,路遙永遠地停止了思想。

吳雨心情特別沉重,就好像硬生生吞下幾塊石頭。他突然間產生了一個願望,以後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去延安瞻仰路遙墓,再獻上一束鮮花,還要深深地,深深地鞠三個躬,從而表達一位文學青年發自內心的崇敬之情。吹滅蠟燭躺下,他還在想自己猴年馬月也能寫一本像《平凡的世界》一樣不朽的小說,哪怕耗費十年或是二十年的時間也值得,只要能寫出不朽的作品。

第二天早晨,八點多了吳雨才醒來,學校門口那送葬般的場面早就煙消雲散了,從教學樓裡傳來高一聲低一聲的讀書聲,勉強比鬼哭狼嗥好聽一點點。

沒有人送吳雨,他也不需要別人送。一切準備妥當,他揹著吉他,兩手提著行李站在寢室門口注視了五張光光的床板許久,就像在注視著五位裸體美女,而後戀戀不捨如釋重負般出了公寓樓。路過前塔,他放下手上的行李跳上塔基,手指剛觸到青磚,就如同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早晨,一個讓他刻骨銘心的早晨。手指在青磚上輕輕劃過,感覺那是李斯揚溫柔而親切的手,他驚得都要七竅流血立刻倒地了,但他自控能力還是非常了得,迅速穩住下盤才確保穩如泰山般站著。他確信這裡不是久留之地,像被高壓電擊中一般飄下西山。上了公共汽車,車子起步後他從視窗探出頭望了前塔最後一眼,感覺就像是在看李斯揚——曾經經歷過風風雨雨的室友們卻一個也沒有看到。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帶著那顆過去受過傷但現在又痊癒了的心回家了。

2

吳雨站在家門口感覺全身的骨頭就像酥了一樣,母親提著豬桶正從屋裡出來,見了吳雨忙將豬食桶放下,走過來接住了吳雨手上的行李。吳雨突然發現母親蒼老了許多,他慚愧地低下頭,恨不得將那半桶豬食吃了變成豬,等過年長得肥肥後一刀被宰賣了錢報得三春暉。

想吃豬食變成豬的吳雨還沒有開始進化,母親便說,“回來了,肚子餓了吧,我給你做飯去。”

“媽,我不餓,我只想睡覺。”吳雨沒敢把剛才的想法說出來,他擔心自己說了後母親一生氣將他拎去餵了豬。他徑直進了屋。

院子裡,母親在毒辣的太陽底下用連枷打著麥子,那有節奏的一聲聲像在割吳雨身上為數不多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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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雨躺在床上睡意不濃了,從行李中翻出小說的稿子爬在床邊的桌了上看著。看著看著被自己的小說情節給吸引了。

父親推開門進來了,他黑著臉站在吳雨背後。

吳雨沒有發覺父親進來,他還在那兒孤芳自賞呢。

“你在幹什麼?”

吳雨被父親打雷般的聲音嚇傻了,等傻勁兒過去之後才回頭慢吞吞地說,“寫小說。”

依然黑著臉的父親重複了一遍,“寫小說?”

吳雨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很小心地將頭恢復原位,儼然一尊塑像。

父親的手指“梆梆梆”敲著吳雨的後腦殼,幸運的是他的腦殼還算結實,要不然這三下非敲出三個血窟隆。父親說,“回來也不幫家裡幹活兒,寫什麼小說!?你是不是準備靠這東西養活自己?!”

吳雨沒有被父親的三下敲醒,倒是被敲得全身熱血沸騰。他想出去的那個人還是不是他父親,難道寫小說比吃喝嫖賭燒殺掠淫還可恥嗎?!這幾年辛辛苦苦寫小說,別人不贊成不說,怎麼到頭來連父親也要反對呢?!原本想畢業後就可以像逃出鳥籠的小鳥一樣自由了,可是錯了,只是從一個鳥籠努力擠出來又心甘情願地進了另一個鳥籠!他複雜的內心感受像當年站在楚江邊上的屈原,不過屈老是為了國家,而吳青年只是為自己,因此他所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