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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自閉合殿門。

那日在下雨, 天悶得厲害。殿門一啟一和,雨聲和光色也都跟著一盛一平。顧仲濂回過身來,望向面前那盞雲母屏風。

“一旦白水河被攻破, 青州就兵臨池下。許聞邵,青州不滅,你紀家的天下,是坐不穩的, 如今是個困局,但也是剿滅青州唯一的機會,不蹭此時借河西之力, 滅青州,你與萬歲, 終究將再受宋家節制,我組出的這個局, 不是為我顧仲濂一人的私慾,為的是大齊,為的是你。”

屏風背後傳來一聲帶著哭腔的嘆息之音。

顧仲濂心頭一痛。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聞邵, 我和青娘唯一的一個孩子,已經把性命交到你女兒手上,她死,我則斷子絕孫。你是太后,我無法逼你做什麼。”

說著,他垂頭笑了笑:“事實上,比起歷朝歷代其餘的皇族,你與你的女兒,已算對得起列祖列宗……”

“別說了。”

屏風後來的人聲若遊絲。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逼你把自己唯一的兒子送上琅山,恨我逼他與紀姜一道……”

“聞邵。”

他喚她的閨名:“你我雖然自幼相識,年少相知,哪怕先帝死後,你我能續前緣,你肯將你這個人給我,卻仍怕我會圖謀紀家江山,要以吾子性命為籌碼逼我為臣,青娘恨了你我一輩子,她可以恨,我沒有資格恨你。沒有你,我顧仲濂走不到如今的位置上來,但既然我身為內閣首輔,就必須為大齊皇權的穩固謀劃。”

許太后彎腰,雙手撐額。寬大的鳳凰紋袖子遮蔽了她的臉。

“你如今是冠冕堂皇了,對……對!”

她聲音顫抖起來:“你是一心都為了大齊,不惜舍掉子嗣的性命,你是個男人,你肯,我不肯!你說我懦弱也好,說不識大局也罷,我已經斷送了我女兒的婚姻,毀了她的一生,我不能親手把她逼到絕路上去……”

她的後擰著額前的發:“顧仲濂啊,我沒臉再見她了,沒臉啊!”

“你怎麼知道公主不肯!”

“我不准她再肯!”

顧仲濂啞然。他突然也有些無力。如果朝堂之上,每一個人都可以冷弱這青瓷盆中的冰塑,那麼局面會簡單很多。然而人畢竟是有情的,紀姜親手偽造宋家某逆的證據,卻又無論如何也不肯要了宋簡的性命。

若當初,公主的心再冷那麼一丁點,宋家早就被斬草除根,哪裡會是如今的困局。

反觀屏風後面的女人,夫君軟弱,養子年少,河西九郡蠢蠢欲動,蒙古一族也虎視眈眈,地方兵強,朝廷軍弱,在各方制衡之中,她眼清目明,手段果絕,哪怕不捨還是為朝廷親手斷送了她女兒的一生。

許聞邵,她也不是糊塗人。

可是,哪裡能沒有一絲情在。

於是,顧仲濂不再說話了,靠著屏風沉默地立著,由著她在背後發洩。

天漸漸暗下來,外面暴雨傾盆。七月來了,風雨一陣來就帶來一陣涼。許太后就算流淚也不肯哭出聲音,靠在屏風上的顧仲濂卻還是隱隱感覺到了,背後那華衣人肩頭的抽動。

“算了。”

顧仲濂仰起頭:“也許自有天數,一切看造化吧。”說著,他立直身子,拍了拍背後壓皺的衣料,抬步往外行去。

陳鴻漸等在殿外。

風大雨急,他雖然站廊下,身上的硃紅色的官袍已經被雨水染成了褐色。

“娘娘怎麼說。”

顧仲濂長吐出一口氣:“我去晉王府。”

陳鴻漸還不死心:“青州給出的是七日之期,信王和福王那邊回話說,調軍的軍令已經傳回,可是,河西路遠,這軍令抵達最快也得七天,來不及啊。”

顧仲濂行入雨中,一旁的內監忙追出去替他撐傘。

雨太大了,如刀一般鋪面而來。雨水在耳邊炸裂開來,顧仲濂提高了聲音:“來不及,就把晉王的靈柩交給青州,再把我交給宋簡。”

“什麼?”

陳鴻漸在雨裡愣了一步,身旁的內監沒注意到,行到前面去了,致使他一下子被雨包裹。

雨太大了,天也黑盡,陳鴻漸幾乎有些看不見前面的人了。

“顧大人,你將才的話究竟是何意啊?”

顧仲濂回過身來:“陳大人,只要青州軍不渡河,無論宋簡要什麼,哪怕要我顧仲濂綁到宋子鳴陵前千刀萬剮,你都給我答應他,這是朝廷唯一的機會,一定要撐到信王的軍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