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閒事,要我們這些丫頭又有什麼用?家裡頭還養著專吃這晚飯的繡娘呢!姑娘卻不肯聽大爺的勸,常常要做雙鞋子什麼的,說是想著三姑娘也是給寶二爺做鞋的,自己也是當妹妹的,當然要給大爺做著,大爺是又心疼又喜歡,不知道說了姑娘多少回了!要說我們姑娘的活計,那是叫我們都自愧不如的,真真是不讓我們這些做奴才的有路走了。”
寶釵臉一紅,避過去不說話,探春卻是方才被容嘉排擠了一場女孩兒教養,心裡臊悶,又要奉承王夫人,想著要說他兩句才好。姐妹三人,迎春想來怯懦,是個可有可不有的,自然沒覺得如何,惜春又小,一團孩氣,兼之性子冷清,又瞧著賈母等奉承容嘉的嘴臉覺得不像,也不開口,只能自己說話道:“要我說,林妹妹這麼親近林哥哥,林哥哥倒不一定也這麼真心呢!”
這話卻是說到了王夫人的心坎上,她道:“按理不該我做舅母的多嘴,實在是不忍心見外甥女受委屈。這林哥兒既然過給了林姑爺,論理就不該同山東那邊再有關聯了,可見他一口一句姨夫,同那邊的外祖母表弟什麼的親近成那樣,同我們這邊正經的外祖家,同住京城裡卻不常來往,叫多少人看笑話呢!”
黛玉心裡冷笑,道:“我們家同山東林家本就是一脈,族譜上寫的清清楚楚,容兄弟不光是哥哥本家的親戚,更是整個林家的親戚!若是照舅母的說法,那寶姐姐來家裡玩,難道我同四妹妹不用叫她姐姐,難道那邊珍大嫂子邀府裡的姑娘們去東府玩時,姑娘們還不帶上寶姐姐了?”
寶釵是你們王家的親戚,跟東府還有林家可沒什麼關係。
她這話卻是說到了惜春的心裡。
惜春本就是寧國府的嫡女,出身在姐妹中算是最高的——元春到底只是二房的嫡女,惜春卻是寧府大房唯一的嫡女,只是她素日瞧不上東府的做派,自感汙濁了自己,然而在榮府裡雖然與姐妹們交好,但老被王夫人這個只算是堂嬸的拿來同寶釵這個商女比較,自己還被比下去了。便是向來疼愛女孩兒的賈母,看那樣子也是不大把她放心上,同迎春一樣淡淡的。探春言語中更是要壓她一籌——這探春沒能託身在太太的肚子裡,深以為恥,一心上進,總要事事蓋過旁人一頭,卻不知若真的論起來,迎春雖也是庶女,卻也是一等將軍之女,她探春還沒被二太太記到名下呢!
因而惜春道:“林姐姐說的是,寶姐姐雖然同我們家沒什麼關係,但我也是真心叫她姐姐的,可見林哥哥林姐姐也拿容二爺當親戚,親戚間相互走動,原也沒什麼。”
寶釵面一紅:“好你個林丫頭四丫頭,拿我打趣起來了。”
這廂女眷們你來我去,那邊寶玉幾個也是唇槍舌戰。
容嘉覺得頭痛,他終於明白林沫所說的“不明白著罵,他們根本聽不懂”是什麼意思了,這賈寶玉根本都用不著別人罵,言語中幾句祿蠢無用先把自己刺了個遍。他看著窗外的李貴茗煙幾人,想著算了,還是不要動手了,再罵他幾句解解氣也就罷了,卻在寶玉捧出家裡姐妹的詩作時變了臉色。
“三妹妹雅興,想著要起個詩社,可惜林妹妹不在不盡興,下次要起詩社時定要把林妹妹接來一起參加的,還有史大妹妹也要來,不如容兄弟也過來吧,咱們既然有緣,一起品詩作賦,豈不妙哉?”寶玉又道,“我家裡幾個妹妹的詩作都是好的,容兄弟你看。”
這容嘉家裡也有姐妹,還沒到男女大防的時候他也曾大大方方地誇過自己的姐妹,不過都是衝著人家的女眷,誇的也是姐妹們的心腸教養,萬沒料到這賈寶玉竟會拿家裡姐妹的詩作給自己一個外男看!
他不會不知道,這些詩作傳出去,賈家女孩兒的名聲就徹底毀了吧?
而略略瞄了一眼,女孩兒們確實有幾分才情,最末等居然是賈寶玉——雖然女子的詩篇脂粉氣十足,但也算言之有物工整對仗婉約清新,確實比賈寶玉這不入流的要好。他想起林沫曾經笑言過的“那賈寶玉給自己的院子擬字是‘紅香綠玉’,還是他姐姐給改成了‘怡紅快綠’,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大氣還不如個女子,他也被人叫一聲爺呢”,忍不住感嘆了句:“真真枉為男兒了。”
賈寶玉卻沒聽得懂,以為容嘉在自謙,忙道:“我常聽家裡父母說,容兄弟出身名門,學問最是好的,何必自謙。原我家裡姐妹們的才情確實是最高的,這些詩我拿給朋友們見過,都說好,自己玩玩比不上,可見並不是我同容兄弟兩個人的。”
容嘉心想,他剛剛不應該諷刺賈家那些可憐的姑娘們的。
有這麼個兄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