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坐在床沿上;瞧見他進來,不等他開口就擺了擺手;輕飄飄地走下來,水溶這才瞧見床上還有個人,蒙著半張臉;看不分明,他皺眉正要問,林沫輕聲道:“哭了一下午了,才消停下來,讓他睡會兒,你用晚膳了沒有?”
水溶被他的鎮定自若震得一愣神,往那兒仔細一瞧,披頭散髮的,腫著一雙眼睛,不是容嘉是哪個?稍稍放下心來,看著林沫:“你還有心思吃飯?”
“總要吃飯的。”林沫摸了摸鼻子,引他到外間坐下,叫聞琴他們擺桌子,“簡單著點,北靜王不是外人,再弄幾個菜給仲澐,清淡些,別弄那些油膩膩的,他也吃不下——仲澐的多準備幾道菜,他醒了該餓了。給北靜王蒸個雞蛋,其他的你們看著擺。”
水溶前幾天倒是贊過他家裡的雞蛋羹爽口鮮嫩——也是大魚大肉吃膩了難得吃點新鮮,他倒也還記得,只是這時候怎麼看也不像心平氣和地吃飯的時候,他苦笑了一聲:“我還當我得過來陪你喝悶酒呢。”
“你幾時見我喝過悶酒。”林沫指指裡頭,“看見那孩子沒有,待會兒一覺醒來,總該成熟些。我總說他這十幾年太順利了,雖然是總捱打,但真的說起來,還是太順了。這回該懂事了。我也能放心了。”
水溶怕吵醒容嘉,壓低聲音怒喝道:“你放什麼心!你知道那幫老混蛋在說什麼?恨不得現在就把你們五花大綁捆起來呢。”
“皇上信我還是信他們?”林沫反問,“我自以為今天中午表現尚可,無可指摘呢。他們是打算怪我一介書生沒法子攔住威將軍?我要是有這本事,也輪不到他們戴頭上那烏紗帽了。”水溶無奈地瞥了他一眼:“我真是同你生氣的力氣都沒了。你明明知道他們不是說那個。雖然你現在過給了林如海,不用叫他舅舅,可真脫得了干係?知道的,吳小將軍和白小將軍聯手,憑你的本事攔不下來,說實在的你們也就是路過搭把手,其實不是你們的責任,不知道的,得說是你故意放走的!再說,真要是叛了,不說誅九族,你同容嘉這三族之內,能不被牽連?”
林沫笑道:“我真是不知道那些人在囂張些什麼。我謀反,同他們自己謀反,怎麼看都像是後者可能性更大,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絕了。我還真就奇怪了呢。勝負未分,雖然我是一心向著朝廷,但你我心焦了何止這幾日?連咱們都知道吳大將軍是能鬧出點名堂來的,那幾個人倒是不怕若真有了萬一,他們這些義憤填膺的事後有麻煩呢。”
水溶問:“你是說……”
“我能想到的,陛下當然也能想到。今兒個可了勁兒地彈劾我的,他估計心裡有數。”林沫笑問,“除了我們倆都知道的那幾個,還有誰?”
“說了你絕對沒想到,居然有允郡王。”
“呵,還真有他的事。”林沫倒是並沒有如水溶想象中的那麼意外,“他這人真是,蠢到了我難以想象的境界——罷了,吃菜。”
聞音端上了五菜一湯,水溶餓了一整天,早過了飢腸轆轆的點兒,此刻不緊不慢地拿銀匙舀點雞蛋羹吃也就是了,林沫倒是拿湯泡著飯,用了大半碗。
“白小將軍的事,你知道多少?”說真的,白時越能帶著人眾目睽睽之下逃脫,水溶一點也不驚奇,這人年前被北狄軍俘虜了,打地遍體鱗傷只剩下半條命了,還能在層層守衛逃出來,更割了北狄大將的腦袋帶回去,現在身強力壯的,對付一群烏合之眾,打勝不可能,逃脫卻不是難事。可是水溶關注的並不是他是如何逃開的,也不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還能為什麼,席賀死得雖然不冤枉,可也夠憋屈了,而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反心。
林沫仍舊不著急。
“你不肯說?”
“嘉哥兒哭成那樣子我都沒說。”林沫回答道。
聽了這話,水溶心知靠譜,鬆了一口氣:“你肯定。”
林沫比了個“三”字,道:“他還沒回來呢。”
這個“三”,就是他的三弟林澈了。無論怎麼看,白時越都是單槍匹馬回京的,沒把林澈帶回來。他有謀反的緣由,林澈卻沒有,要是回京,不來找他哥找誰去?林澈是當初白時越寫了薦信往漠河行醫的,準備了大半年,到那兒也才幾個月,剛扎住了腳跟,席淞曦沒了,白時越回來了,漠河那兒的一把手該是宋衍,那人是宋家出身,再明確不過的皇帝親信,若白時越真反,他能容忍林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早捆起來去威脅白時越了。他們的小舅舅是個痴情種子不假,可是能鑽死衚衕鑽到不顧自己外甥的性命?更別說林澈還是他三番兩次地邀請過去,同林白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