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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部分

衝出去衝出去衝出去!殺人,殺人,殺人!

兵刃被撿起,人體被踐踏,翻滾的軀體被踢開,零落的身體被砍殺,很多人毫無章法揮舞著武器,越過重重人潮,赤腳片子呱達呱達踩在各種介質之上——或者泥土,或者血泊,或者人體,或者衣物……一地的血腳印迤邐,再被無數新的血跡覆蓋,慘呼不絕,人間地獄。

還沒被開門的囚徒在囚牢裡撞門呼喊,再被得脫自由的囚徒一刀砍斷鎖鏈放出,人群匯聚在一起,黑壓壓像一片帶毒的浪潮,卷著死魚爛蝦,捲過蒼白的沙灘,所經之處,毫無生機。

轟轟轟三聲,最裡面的一層門,被上萬人合力推開。

一刻鐘後,最後一道門也被人潮撞開,上萬人呼嘯而出,險些將等在門口處的常倩憐的手下踩死,還是蘇紫千靈活,早早將歡喜得手舞足蹈的常倩憐拉到一邊,才免了她大事將成身先死。

這兩個女子今天都是男裝打扮,扎束得利落,昔日的天南王,摒棄了當初的風情萬種,開始走另一種暴戾路線,她迎著人群衝上,此時乍然得脫牢籠的囚徒們,正不知該何處去,茫然地望著這個男子奔來。

“兄弟們!朝廷正有北上運糧運銀的官船,經過我寶梵河流域,咱們去奪船殺人,奪了這狗朝廷明年賴以生存的錢糧!”

一語出萬人應,一萬餘人衝出西衛城,先奔入寶梵城,寶梵城城門大開,守城門一個百人隊眼看大片囚徒煙塵滾滾而來,大驚之下連城門都忘記關,當即發射煙花求援,但城內不過兩千守軍,其中一千還因為朝廷糧船經過,被派到寶梵河沿岸駐防,剩下的人哪裡敢阻攔這些囚徒,乾脆龜縮不出,一萬餘人搶了軍械庫,胡亂將自己披掛起來,武器不夠就砸了府衙,隨便拿了什麼桌子腿板凳邊,浩浩蕩蕩直奔西衛城南側的寶梵河。

寶梵河是連線西鄂南北的運河大碼頭,歷年朝廷錢糧官船都從此處過,如今正是夏季納糧時節,來自南地的錢糧官船十艘,連同護衛船三艘,將整個寬闊的江面,佔得滿滿當當,四面的私船,都早早得了通知,要麼不出船,要麼遠遠避讓。

這一隊人往河邊去的時候,寶梵駐軍和官船押解的官員剛剛得了訊息,正在急匆匆安排佈陣嚴陣以待,在他們的計算裡,那群人從西衛城奔到寶梵城,在城內一陣大鬧,再趕到寶梵河,一上午奔波勞累,路途周折,又是烏合之眾,哪裡比得上他們嚴陣以待,武器精良?

所以當他們還在安排兵丁,岸上岸下佈防時,忽然頭一抬,看見煙塵滾滾,一隊騎士狂奔而來,後面跟著的黑壓壓的人頭充斥了整個視野,頓時都傻到反應不過來,以最混亂的姿態僵在了那裡。

出身西鄂天南的常倩憐,對天南州的一草一木熟悉得就像自己的痣,她帶著囚徒們從寶梵城穿進穿出,選擇的都是最快捷便利的道路,以一種近乎出其不意的姿態,出現在官船面前。

常倩憐帶著的一批人,直衝岸邊,碼頭再大,相對平地都是窄小的,而且剛剛還在驅散閒雜人群,所以更是亂象紛呈,一行人棄馬衝入人群,隨即騎馬在最後的蘇蘇紫千,一把推下身後馬上的一個全身裹著斗篷的人,厲聲道:“去!”

發出命令的同時,她掀去了那人身上連帽的斗篷,四面驚惶的人群無意中一瞥,紛紛倒抽一口冷氣。

那似乎是個人,又完全不像人,面目完全不可辨,被一些支離破碎的傷疤扯得四分五裂,身上露出來的肌膚,呈現著各種顏色,有的焦黑暗沉像是被火燒灼過,有的鮮豔斑斕像是最毒的蛇蟲的色彩,指甲卻很長,每根指甲的色澤也不同,不過無一例外發綠髮藍,讓人想起世間淬了劇毒的最陰狠的暗器。

甚至這人的身體也是特別的,衣不蔽體,在胸部心臟到咽喉的位置,似乎曾經被開啟過再縫合,一道紅得不那麼純粹,微微像在流動的疤痕,老遠刺激著人的眼球。

這“人”看起來像個死物,但很明顯活著,因為在呼吸,可以看見這“人”吐出的淡淡氣體,竟然是淡粉紅色的。

這樣一個東西,看見便足可以將人命嚇掉一半,幾乎所有人都在下意識避開。

這人自己卻似乎已經毫無感覺,慢慢地按照蘇紫千的命令向前走,步伐居然很穩定,甚至還帶著一種盈盈之態,那種姿態不是出於做作,倒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積澱在血脈裡的教養和習慣,即使在意識已經渙散的今天,依舊無法抹去。

常倩憐的手下按照命令都沒有再繼續前進,離這人一丈之遠,那人走入人群,有碼頭商人想要逃出,倉皇中不避道路,一頭正撞在這人身上。